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我在云上爱你 第24页

作者:张小娴

但她只是唱着歌,什么也没说。

也许,她只想要陪在我身边。

夜深了,我们回到家里。她一边把烧鸭放进冰箱里一边问我说:“明天做烧鸭沙拉给你吃好吗?”

我望着她蹲在冰箱前面的背影,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话。这时,她朝我回过头来,又问我:“还是你想吃鸭腿面?我前几天在食谱上看过,很容易做。”

“就吃面吧。”我终于开口说。

她看着我,眼里漾着微笑。说:“那么,我们明天吃面吧。”

我点了点头,望着她又转回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感动。

“你唱歌挺好听,我去睡了。”我说,然后,回到睡房,脸抵住布女圭女圭,躺在床上。

有那么一刻,我明白自己该振作起来,可是,却好像还是欠了一点儿力量。

8

直到一天,像平日一样,我头上戴着拉得低低的鸭嘴帽,到“猫毛书店”还书。“白发魔女”朝书店大门趴着,我发现它的尾巴摆成“C”形。我的心缩了一下,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帽沿下的眼睛四处看。但是,书店里只有“手套小姐”一个人。书店对面我和大熊以前常去的小鲍园也没有人。我把书丢在柜台,拿了要租的书,付钱之后匆匆回家去。

“白发魔女”的尾巴只是碰巧摆成“C”形吧?又或者是有个人像大熊一样,喜欢拿猫的尾巴开玩笑。

然而,接下来许多天,当我踏进“猫毛书店”,那个猫尾摆成的“C”字都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除了“手套小姐”,店里并没有其他人。瞧她那个低着头专心看书的样子,这件事不像是她做的。

“是猫自己喜欢这样吧?”我在心里嘀咕。

不管怎样,我决定以后不再去“猫毛书店”。

十一月中的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去还书。我故意等到书店差不多关门的时候才去。我把书揣在怀里,头上的鸭嘴帽低得几乎盖着眼睛,只看到前面几英尺的路。

我不走在人行道中间,而是靠边走,不时偷瞄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终于到了书店,我的心跳好像也变快了。“白发魔女”平日喜欢趴的那个位置,只留下几个梅花形的猫掌印和几条猫毛。

我心头一惊,抬起眼睛四处搜寻它。发现它朝我趴在柜台上,尾巴摆成一个完美的“C”形。

四下无人,我匆匆把书丢在柜台,转头想走。就在这时,“手套小姐”从柜台后面那个门半掩着的房间走出来。

“要进来看看吗?”她突然冲我说。

我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儿,帽沿下的一双眼睛隔着额前的刘海瞥了瞥她。

“过来吧。”她朝我甩了一下头,好像命令般,根本不让我拒绝。

我只好绕过柜台,跟着她进去那个神秘的房间。直到如今,我还记得房间里的一切在我抬不起头的那段日子,给了我多么大的震撼。

那个狭长的房间根本就是小型的布女圭女圭博物馆,两旁的木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可爱的布女圭女圭,至少有几百个。它们交叉双腿,紧挨着彼此,悠闲地坐着。

这些布女圭女圭像手抱婴儿般大小,全都有一张圆脸、一双圆眼睛、扁鼻子和向上弯的大嘴巴,毛线编成的头发跟“手套小姐”一样是肩上刘海,就像把一个大海碗反过来覆在头上剪成似的。头发的颜色可多了,有金的、银的、鲜红的、粉红的、绿的、紫的、橘色的,头顶都別着一双小手套,金发配红手套、绿发配黄手套、紫发配绿手套……

布女圭女圭身上的衣服也很讲究,全是时髦潮流的款式,有伞裙、晚装、民族服、芭蕾舞衣,雪纺、迷彩、绣花,甚至连瑜伽服也有。

房间的尽头有一部缝纫机,木造的工作台上散满了碎布、时装杂志和外国的布女圭女圭专书,还有一台计算机。

“过来这边看看。”“手套小姐”依然用命令的口吻说。

看得傻了眼的我,挪到她身旁。她登上一个网页。

那是她做的“手套女圭女圭网页”,我这才知道,原来“手套小姐”是布女圭女圭大师,在网上发售她做的布女圭女圭。她的顾客来自世界各地。有些顾客抱着布女圭女圭拍照,传送回来给她,还在电邮里称赞她的手工。一个穿金色蕾丝晚装的布女圭女圭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留影,原来买它的是苏丹一位王妃。

“手套小姐”边兴致勃勃地移动鼠标边告诉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成天做白日梦。只爱看课堂以外的书,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所以只能勉强完成中学,然后接手了舅舅这家租书店。这种工作最适合性格孤僻的我。几年前偶然看到一本教人做布女圭女圭的书。我想:

‘我可以做得比这个好!’于是做了第一个布女圭女圭。”

她抬起眼睛瞄了瞄我。我没说话。

“考试失败了吧?”她突然问我。

她怎么会知道?

“瞧你那副丧家狗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她说话就不可以婉转一点儿吗?

“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吧?”她又问,眼睛却望着计算机屏幕。

我怔了一下。

“那个喜欢把猫的尾巴摆成‘C’形的无聊分子!”

她啐了一口。

“呃?”我应了一声。

她眼睛没离开计算机,欣赏着那些她放到网上的布女圭女圭,仿佛怎么看也不会厌。

“这个人把你看过的书都租回去看。好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在你来之前就溜掉。”

丙然是大熊做的。

“那么无聊的人,你跟他分手了吧?”“手套小姐”

直接问。

“呃?”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那个人既无聊又吊儿郎当,还是个大笨蛋,读中学时竟然帮着没用的朋友偷试题,给学校开除也活该!”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她口里虽然一直骂着大熊,语气却好像打从心底里欣赏他。

“那个没用的家伙是我姊姊的儿子,听说从小就很难教,从男童院出来之后,好像改变了很多。去年,我那个十多岁就在外面过着放任生活的姊姊死了,临死前把他丢给我妈妈。他上星期拿东西过来给我,在这儿碰到你男朋友。两个人久別重逢,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那个家伙今年也考上大学了,连那种人都可以进大学,別说你不行!“”手套小姐“眼睛始终没离开过计算机屏幕,似乎是怕我难堪,所以没望我。

我的头却只有垂得更低。

然后,她离开那个工作台,在木架上拿了一个黑发、头上别着玫瑰红手套,穿着绿色图案汗衫、牛仔短裙和系带花布鞋的布女圭女圭,塞到我手里,说:“拿去吧!”

“呃?”我没想到她会送我一个手套女圭女圭。

“不是送的。那个无聊分子已经付了钱,说这个特別像你。我那个外甥还帮着他杀价,竟说什么连学生哥的钱都赚就太没人性了!”她一口气地说完。

我望着手上的布女圭女圭发呆。

“出去!出去!”“手套小姐”边把我赶走边说,“我要关门了!考上大学之前別再来租书!”

我给她赶出书店,背后的卷闸随即落下。我杵在书店外面。茫然拎着那个布女圭女圭。从放榜那天开始,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弃了,心深不忿,成了隐闭少女的我,突然好像找回了一些感觉。

我看着书店对街朦胧月色下的小鲍园,我曾在那儿忐忑地等着大熊、渴望他答错鸡和蛋的问题。我们在那儿吃着后来没机会面世的两种乳酪蛋糕,把可乐冰在喷泉水里。我们曾在那儿一起温习,也曾一起埋掉给徐璐送行的白花。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