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张着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沮丧地闭上嘴巴。
“昨天忘了还给你。”我从布包里掏出那件羊毛衫丢给他,大熊不虞有诈,把羊毛衫往身上套。
“那……请你给我提示吧。”他低声下气求我。
“我肚子饿,不吃饱绝对没法给你提示。我们去‘十三猫’好吗?”
“什么‘十三猫’?”他一头雾水。
我模出昨天送的优惠券在他面前扬了扬。说:“是跟‘古墓’同一个集团的。”
“为什么他们的餐厅都这么古怪?”他一边走一边咕哝。
“古墓”在地底,“十三猫咖啡室”却在天上,它在一幢商厦的顶楼。既然不在十三楼,为什么又叫“十三猫”呢?
我和大熊乘电梯到了顶楼,电梯门一开。我看见两只波斯猫,一只金色毛,一只银色毛,是人扮的。金的是猫女,她戴着毛茸茸、金光灿烂的猫头套,两只小耳朵竖起,眼皮涂上厚厚的银蓝色的眼影膏,眼睫毛长长的,两边脸颊画了几根白色的猫须,身上穿着金色紧身衣,手上戴着猫爪手套,脚上踩着金色皮靴。银色的是猫男,同样戴着猫头套和猫爪手套,涂了一张猫脸,只是猫须更长一些。猫男身上穿着银色的燕尾服,长长的尾巴摆在身旁,胸口有一撮银狐似的毛,脚上踩着一双银色皮鞋。
猫男和猫女手支着头,手肘懒懒地抵住那个猫脸造型的接待柜台。当我们进来时,他们正用人话交谈。
我和大熊走上前。
“喵呜……喵呜……”猫男和猫女冲我们像猫儿般叫。
我和大熊对望了一眼,也只好对他们两个“喵呜!
喵呜!“
“是来吃猫饭吧!”猫女娇滴滴的声音问。
“会不会真的吃猫吃的饭?”大熊问我。
“不会吧?”我说。
猫女从柜台走出来,领我们进咖啡室去。她也有尾巴。不过却是像一球金色的小毛团似的粘在上。她优雅地走着猫步,黑石地板上印着一个个梅花形的白色猫掌印,猫女好像总能够踩在那些掌印上,不像我和大熊般乱踩。
餐厅挑高的圆拱形天幕蓝得像夜空,布满大大小小闪烁的繁星,中间藏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猫儿眼,有的又圆又大,有的呈狭长形,有的滴溜溜像玻璃珠,有的神秘莫测,有的很慵懒,像刚睡醒似的。
我们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坐了下来,木椅子的椅背是一只虎纹猫蹲坐的背影,七彩缤纷的桌面像鱼缸。画上了猫儿最爱的各种金鱼,还有水草和珊瑚。
一个黑猫打扮,四蹄踏雪的女服务生走来,放下两张猫脸形的菜单,冲我和大熊“喵呜”了一声。
“喵呜!”我和大熊同声应着。
菜单上果然有“猫饭”、“猫面”、“猫鱼”、“猫不理布丁”、“猫思春”、“猫妒忌”、
“猫眼泪”等等奇怪的菜名。我和大熊都要了猫饭,那是曰式鲑鱼卵拌饭,是我们的至爱。大熊点了一杯“猫妒忌”。是猫儿不能喝的冰巧克力。我糊里糊涂,竟然点了一杯“猫思春”,我怀疑是潜意识作怪。
餐厅里星星眨巴眨巴,落地玻璃窗外面也有一片缀满星星的、真实的夜空。来这里的都是年轻人。一双一对的,我和大熊看起来大概也像情侶吧?
“这里为什么叫‘十三猫’?”我问“四蹄踏雪”。
“四蹄踏雪”伸出雪白的猫爪指着天幕,神秘兮兮地说:“天幕上总共有十三双猫儿眼,不过,有的客人会数出十四双来,又或者是十三双半。”
我和大熊不约而同抬起头数数一共有多少双猫眼睛。
“为什么我会数到十四双半?”我吃了一惊,问大熊。
“是十三双没错。”他以近乎权威的口吻说。数字是他的专长。
“四蹄踏雪”用一支毛茸茸的猫爪笔写下我们要的菜,然后踩着猫步走开。她的尾巴是一球黑色小毛团。
我再数一遍天幕上的猫眼睛,当我数到第八双的时候,大熊突然说:“你昨天说,你能够嗅出独生孩子的气味,不可能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给他打乱了,得从头再数一遍。
“那么,星一呢?他是不是独生子?”他分明是在考我。
“星一不是。”我说,心里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直觉罢了。
然而。瞧大熊那副惨败的神情,我似乎说中了。
“你早知道?”他一脸怀疑。
“我根本不知道。呃,为什么这一次只数到十一双?”我望着天幕咕哝,转头问大熊说,“我没说错吧?”
大熊泄气地点点头。
“他有几个兄弟姊妹?”
“他有两个妹妹,刘星三和刘星五。”大熊说。
“为什么没有刘星二和刘星四?”我觉得好奇怪。
大熊好像觉得我的问题很惹笑,他歪嘴笑着说:“可能他爸爸不喜欢双数。”
我觉得他的回答才真惹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我笑的他,也露出咯咯大笑的傻样。当“四蹄踏雪”
端来“猫思春”和“猫妒忌”,冲我们“喵呜”一声时。
我和大熊也只能边笑边“喵呜喵呜”。
“猫思春”原来是一杯颜色鲜艳的杂果冰。我啜了一口止笑,问大熊:“那时你给学校开除,你爸爸是不是很生气?”
“你怎知道我给学校开除?”他怔了一下。
“你偷试题的事,在网上流传了很久。”我惟有胡扯。
“呃?是哪个网?”
“互联网。”我说了等于没说,又问他,“你帮他偷试题的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在男童院里的朋友。”
“你考试时把试卷借他抄,不就可以了吗?”
“我坐在第一行,他坐在第五行,怎么抄?”大熊说。
“那你平时没教他数学的吗?”
“我天天都替他补习,但他没信心会合格。”
“所以只能去偷?”
大熊点点头说:“他妈妈患了重病住在医院里,他想拿一张全部合格的成绩单给她看。”
“偷试题的那天晚上,你真的看到一个男老师和一个女老师在教员室里亲热吗?”
他傻傻地愣了一下,说:“网上连这个也有说?”
我猛点头,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两个在教员室里,灯也没开。我们带着手电筒进去,没想到会有人在。我一开手电筒,就看见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吓了我一大跳。他们好像也给我吓了一跳。”大熊说。
“你那个朋友就这样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掉,不是太没义气吗?”我问大熊。
“是我叫他快点走的。他是因为偷东西而要进男童院的,绝对不能再犯。”
“所以你宁愿给学校开除也不肯把他供出来?”
我望着大熊,大熊啜了一口“猫妒忌”,朝我笑了笑,那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好像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伟大的事情。
“但是,那个校长也太过分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赶走?”我替大熊抱不平。
“她是我爸爸中学时的学姊。”大熊说。
“她追求过你爸爸,给你爸爸拒绝了,所以怀恨于心?”
大熊摇了摇头,说:“她那时喜欢我爸爸的一个同学。”
“那跟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我爸爸的同学问我爸爸的意见。”
“你爸爸说了她的坏话?”
大熊摇摇头说:“我爸爸说了她的好话。”
这时,“四蹄踏雪”把两盘盛在猫脸形陶碗里的“猫饭”端来,冲我们“喵呜”一声。
“喵呜!”我把鱼卵跟饭和酱油拌匀,问大熊,“那她为什么恨你爸爸?”
大熊一边吃一边说:“我爸爸跟那个人说:”你別看陈惠芳她长得像河马,人倒是不错的,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