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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魔法蛋糕店 第15页

作者:张小娴

不是幸福,不是思念,也许不是爱,也不是不爱。他喜欢这个女孩子,但她在他心中已经不比从前了。当一个人不是另一个人的唯一,他就只有自己了。

“每个人看到你送给我的那张水彩画也都说很漂亮。”林薇珠说,“但他们都不明白那只猪为什么住在衣柜里。”

那个衣柜,本来是他的心。可是,现在他知道,一个衣柜关不住一只外向的猪。

第八章

赖咏美躲在大学图书馆里温习,林薇珠把她的手提电话带来了。

“你的电话留了在房间。”林薇珠说。

“喔,谢谢你。”赖咏美把电话放到背包里去。

“刚才有一个姓叶的男人打电话给你,我说你忘记带电话。”

“姓叶的?”赖咏美脸上流露诧异的神情。

“嗯。”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没有呀。只说待会再打来。”

“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就是一般男人的声音啁。怎么啦?标又有新男朋友?”

“才不是呢。”

“那么,他是什么人?”

“姓叶的,我只认识一个。不过,应该不会是他。”

“是以前的男朋友?”

“是中二那年和我一起私奔的小男友。”

“私奔?”

“是的,我曾经跟男孩子私奔。当时家人认为我们年纪太小,反对我们恋爱,所以,我们一起离家出走。不过,也只是出走了二十九天。”

“是被家人抓回去的吗?”

“我是,他不是。”

“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

“或者是因为憎恨他吧。”

“他还会再打电话来吗?”

赖咏美低头看着笔记,淡淡的说:“怎么知道呢?”

深夜里,她窝在床上听夏心桔的节目。一个刚从法国回来度假的女孩子打电话到节目里,说:

“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的日子过得很烂,常常换男朋友、抽烟、喝酒、在外面过夜。现在二十六岁了,只想好好爱一个男人,也好好爱自己。”

“人长大了,就会喜欢简单,害怕复杂。”夏心桔说。

女孩说:“就是啊。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怀念年少的荒唐。”

女孩忽然问:“夏小姐,你相信男人会永远等一个女人回去他身边吗?”

夏心桔笑了笑:“我还没有遇到。”

“也许有人在等你。”

良久,夏心桔说:“那么,他也不会等到永远的,总有一个期限。”

赖咏美的手提电话一直没有再响起。几个小时前打来的,应该是他吧?他就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一点也没有改变。

这样想的时候,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对方说。

一听到声音,她就认出是叶卫松。

“你不是在英国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前天回来的。我要到北京大学当一年的交换生。”叶卫松说。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是向旧同学打听的。听说你在香港大学。”

“嗯。你呢?”

“我在伦敦大学。”

“很厉害耶!喜欢英国的生活吗?”

“那边的生活很苦闷。”

“你不怕闷,你就怕苦。”她揶揄他。

“你还在恨我吗?”

赖咏美笑了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大家都是小孩子。”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要你跟我私奔的。你当时也许只是想讨好我,并不是真的想离家出走。”

“我以为你随便说说,没想到你来真的。”

“果然是被迫的。”她笑笑说。

“也不能说是完全被迫的,那时是真心喜欢你。”

那一年,她十三岁,叶卫松比她大两个月。他们上同一班,她就坐在他前面。学校外面,满植了冬青树。夏天里,常常可以听到蟋蟀的呜叫。那天很热,走在树下的时候,叶卫松告诉她,听蟋蟀的鸣声,可以知道气温。

“怎会呢?”

“真的?”然后他问:“你的手表有秒针吗?”

“嗯。”她提起手腕。

他看着她腕上的手表,说:“将蟋蟀在巴秒内呜叫的次数再加五,就是现在的摄氏温度了。”

他们屏息静气数着蟋蟀呜叫的次数。在那八秒里,蟋蟀总共鸣叫了二十六声。

“现在的气温是摄氏三十一度。”叶卫松神气地说。

“蟋蟀是怎么知道温度的?”她不明白。

叶卫松扬了扬眉毛:“秘密!”

“告诉我嘛!”她拉着他。

“有机会吧。”他可恶地说。

从此以后,放学后在树下一起聆听蟋蟀的呜叫,是他们最私密的时光。蟋蟀是他们的温度计。

“你无耻!你为什么看我的日记!”赖咏美骂她妈妈。妈妈偷看她的日记,发现她跟叶卫松在谈恋爱。

妈妈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天跟叶卫松在学校见面的时候,她说:“我们离家出走吧。”

叶卫松吓了一跳,问:“到哪里去?”

“什么地方也可以,我妈妈要替我转学校,我以后也见不到你了。”她哭着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学的时候就走。”

夜里,赖咏美悄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整夜没有睡,坐在窗前,幻想着自由而甜蜜的新生活。第二天早上,她跟叶卫松在车站会合。

出走的头一个星期,他们白天四处游荡,晚上在公园露宿,身上的几百块钱很快就花光了。

那个晚上,他们疲倦地靠在公园的长椅上。

“还是回家吧。”叶卫松说。

“现在怎么可以回去呢!我们去找工作吧!”突然之间,她问他:“你听到吗?”

“听到什么?”

“是蟋蟀的叫声。”她朝他微笑。

他抬头看看旁边一棵树的树顶,蟋蚌的叫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幸福地靠在他怀里,问他:“现在是几度?”

棒天,他们在花店找到一份送花的工作。

“既然有钱,我们不用再去公园了。”赖咏美兴奋地说。

“那去什么地方?”

“尖沙嘴重庆大厦有许多宾馆。”

“那里很复杂的。”

“但是租金便宜。”

他们在重庆大厦一家宾馆租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那里的住客,什么种族都有,都是些来香港找工作的人,空气里常常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汗味。

为了省钱,赖咏美和叶卫松几乎每天都是吃茄汁侗豆和白面包。那个燠热的夜晚,他们依偎在床上。

“你爱我吗?”她问。

“爱。”他说。

“会爱到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他一边吃茄汁煽豆一边说。

“没有期限的吗?”

“没有。”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向往地说:“将来我们有钱了,也要开一家花店。”

“你喜欢花店吗?”

“有了自己的花店,晚上就可以睡在店里,在花香之中醒来。”她用满怀的憧憬来抵抗着外面那股咸腥味道。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叶卫松忽然问。

她生气了:“谁说要回家?要走你自己走。”

后来有一天,他们早上醒来,东凑西拼,两个人加起来才只有几块钱,距离发薪水的日子还有三天,罐头和面包却都吃光了。

“你去买点吃的回来吧。”她吩咐叶卫松。

“你想吃些什么?”

“只要不是茄汁煽豆就行了。”

“好的,我出去看看。”

叶卫松带着他们所有的钱出去了。他去了很久很久,她饿着肚子等他。到了晚上,她开始怀疑,他已经跑回家了。

午夜里,有人来拍门。她跳下床去开门,门外站着她消瘦了的爸爸和满脸泪水的妈妈。叶卫松回家了,并且出卖了她。

后来,叶卫松的家人把他送到英国寄宿,留下她一个人,在学校里成为同学的笑柄。她恨死他了。

她约了叶卫松在Konditorei见面。这是她最近发现的一家德国蛋糕店,有非常美味的李子蛋糕。她走过纷纷扰扰的街道,把重逢幻想了千百遍,终于来到了Konditorei。叶卫松坐在那里,他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好像一下子变大了,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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