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荷包里的单人床 第19页

作者:张小娴

我到书店去﹐找一些关于解梦的书﹐书中并没有这个梦。

回到烧鸟店﹐我把梦告诉惠绚。

“那个荷包是什么形状的﹖”她问我。

“忘记了﹐总之是一个小荷包。”

“会不会代表你的心﹖”她自作聪明的说。

“荷包根本放不下两张单人床﹐你把两张单人床放在心里﹐不是太重吗﹖这个梦可能是暗示你内心承受的重量正多于你所能够承受的。”

她的说法耶不是没有道理。

然后﹐我又去家俱店找徐铭石﹐把我的梦告诉他。

“也许这个梦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为什么突然对一个梦那样紧张﹖”他问我。

也许就像潦倒失意的人去算命一样﹐想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样走。

“你的样子很累﹐没事吧﹖”他问我。

“只是感冒还没有好过来。”

“从法兰克福回来已经差不多两个星期了﹐有医生在身边﹐还没有起色﹖”

“感冒本来就是一种很伤感的病﹐也许是病人本身不想复原吧。”我掏出纸巾擤鼻涕。

“要喝杯水吗﹖”

“好的﹐谢谢你。”

徐铭石倒了一杯暖开水给我。

“荷包里的单人床是什么形状的﹖”

我失笑。

“你笑什么﹖”

“惠绚问我﹐那个荷包是什么形状的﹐你却问我﹐那张单人床是什么形状的。她最紧张钱﹐你紧张家俱﹐”

“真的吗﹖”他笑说。

“那张床很普通﹐好像是白色的﹐有四只脚﹐就是这样。”

“虽然你梦见荷包里藏着两张单人床﹐但是现实会不会刚好相反呢﹖其实是一个荷包遗留在单人床上。荷包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要﹐但是你把它遗留在床上枣”

我突然记起跟你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政文刚好把荷包遗留在床上﹐后来﹐我把荷包送去给他。

这是纯粹的巧合吗﹖还是一个我们都不能解释的巧合﹖“荷包遗留在单人床上﹐那是什么意思﹖”我问徐铭石。

“会不会象征你将会失去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我将会失去你﹖

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我不是专家﹐我胡说罢了。”

“我早知你胡说。”我勉强装出笑容骂他。

其实我最应该问你﹐你才会解梦。我只是害怕﹐梦里所泄露的心事﹐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

我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的睡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亮了灯﹐坐在床沿﹐拉着我的手。

“没事吧﹖”你温柔地问我。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把梦境向你说一遍。

“是什么意思﹖”我问你。

“这个梦没有什么意思。”你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闭上眼睛﹐沉沉地睡着。

你俊美的脸浸在恩戴米恩的月光下﹐我仔细端详你﹐早上剃掉的胡子又长出来了﹐头发依旧愤怒﹐鼻息是轻轻的﹐嘴巴合起来﹐睡得特别好看﹐身体温暖而鲜活。牧童恩戴米恩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假如我是月神西宁﹐我会用魔法令你长久地熟睡﹐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离我而去。每天晚上我都害怕﹐万一你醒来﹐你就会离开我。

你在梦中依然紧握着我的手﹐对我信任而依赖﹐我这样想﹐是否才残忍﹖我的喉咙像火烫一样﹐我拿纸巾擤鼻涕﹐纸巾上有血﹐那是因为干燥的缘故。如果我死了﹐从此不再醒来﹐你会像怀念孙米素一样怀念我吗﹖你会为我流泪吗﹖还是只是轻轻的叹息﹖我伏在你身上﹐沉沉地睡去。我怎么舍得让你醒来﹖虽然你说﹐我作的梦没有什么意思﹐隔天﹐我还是拿着钥匙进入你屋里。

书架有一系列解梦的书﹐我把它们搬下来﹐坐在沙发上逐一翻阅。其中一本书﹐记载了我的梦。

荷包里的单人床﹐象征作梦者对结婚的渴望。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

我渴望可以嫁给你﹐你却向我隐瞒我的心事。

你并不想跟我结婚。

那些解梦的书﹐扉页都有你亲笔写上的购买日期﹐都是在这五年间买的﹐那就是说﹐

孙米素死后﹐你才开始看解梦的书。

你一直也在等她进入你的梦﹐是吗﹖

我为你做的四个抱枕﹐重叠在沙发的一端﹐你还不知道里面有我写给你的信﹐你会否遗憾你所错过的深情﹖我把书放会书架上﹐装作我从来没有来过。

日复一日﹐我在等你向我坦白﹐告诉我﹐我的梦是那个意思﹐可是你没有。

日出月落﹐你沉睡的时候依然紧握着我的手﹐可是﹐你爱我吗﹖我忽然怀念从前站在阳台上或者站在窗前看着你住的地方的日子﹐那时候﹐我们的距离也比现在同睡在一张床上要近。

我终于明白﹐你是月亮﹐而我是那只长脚乌龟﹐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你背到河的对岸﹐我快要负荷不起这种痛苦了。乌龟背月﹐就像龟兔赛跑一样﹐不自量力。

那天晚上﹐是烧鸟店开张一周年的日子﹐惠绚要你一定来。

你来了﹐我们坐在一起﹐在每一个人眼里﹐都像很要好的一对。

“跟你们玩一个心理测验。”跟人客一起喝得醉醺醺的惠绚走过来说﹐“刚刚有人跟我玩的。”

“什么心理测验﹖”我问她。

“你喝下午茶时﹐正在读小说枣”

“是爱情小说。”田田更正她。

“对﹐你在读一本爱情小说﹐读到精采处﹐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一件蛋糕﹐你会怎样做﹖”

“这个心理测验是测验什么的﹖”我问她。

“不行呀﹐你知道了就不准﹐你先答﹐答案有三个﹕一﹑再叫一件。

二﹑不要了。

三﹑捡起来吃。”

“不要了。”我说。

“你呢﹐你选哪个答案﹖”惠绚问你。

“心理测验是没有什么根据的。”你说。

“哎呀﹐苏盈都答了﹐你一定要答。”

“我会捡起来吃。”

“那就是第三个答案啦。”

“快把答案告诉我们。”我催促她。

“蛋糕意味着逝去的爱﹐所以对它计较与否﹐可以看出一个人对旧情人的爱是否强烈。

嗯﹐选第一个答案的人很执着﹐对旧情人终生不忘﹐是痴情种子。”

幸好﹐你没有选这个答案。

“那么第二个答案呢﹖”我问惠绚。

“选第二个答案的人对蛋糕毫不执着﹐对逝去的爱﹐想得开﹐也放得下。

真像你呀﹗谁说心理测验不准﹖”她笑着对我说。

“第三个答案呢﹖”我问她。

“选这个答案的人对面前的蛋糕十分执着﹐他无法忘记旧情人﹐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真爱﹐与其说找不到﹐不如说是他自己每次都故意让机会溜走。”

也许我们根本不应该玩这个心理测验﹐它太准了。

惠绚早就喝醉﹐她的朋友送她回家。

剩下我和你﹐打烊之后﹐冒着寒风﹐走在寂寥的路上。

“你从来没有忘记她。”这一次﹐我无法再把话只对自己说一遍。

“心理测验根本是无聊的。”你说。

“我做的那个梦﹐荷包里的单人床﹐象征作梦者对结婚的渴望﹐对吗﹖”

你往前走﹐没有回答我。

原来你是知道的。

你站着﹐回头望我。

“我们是不是太快开始共同生活﹖”

“是我太迟才知道你不会忘记她。”我凄然说。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强调。

“不﹐是三个﹐虽然有一个已经不存在。她死了﹐一切都完美﹐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所有缺点都是不可以原谅的﹐对吗﹖”

你在叹息。

而我﹐却好像在等待被你宣判死刑。

我知道你终究会开口。

“如果我搬出去﹐可能会比较好一点。”你说。

你终于开口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