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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Acup的女人 第31页

作者:张小娴

下班后,我打电话到公司找他,一个男人接电话。

“我想找唐文森先生。”我说。

“找他?”那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有点问题,“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姓周。”我说。

“周小姐吗?我姓蒋,是唐先生的同事,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好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事情很不寻常,“是不是他出了事?”

“出来再谈好吗?在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等,你什么时候到?”姓蒋的问我。

“我五分钟就到。”我说。

我放下电话,连忙关店,森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听他提过那个姓蒋的叫蒋家聪,是他的同事和好朋友。

我匆忙赶到餐厅,一个男人向我招手。

“你是周小姐吗?”他问我。

我点头。

“请坐。”他说。

“唐文森呢?到底是什么事?”

他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事?”

“阿唐他死了。”

我不太相信我听到的说话。

“他昨天午饭后回来后如常地工作,到大概三点多钟吧,我发现他伏在办公桌上,以为他打瞌睡,到四点多钟,我发现他仍然伏在办公桌上,上去拍拍他,发现他昏迷了,我立即报警,救护车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患的是冠心病,这个病是突发的,事前没有任何迹象。他在送院途中已经死亡。”

“不会的,是他叫你来骗我的,他怕我缠着他!是不是他太太派你来的?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心脏病!”我骂他。

“他是突然死亡的。”

“不可能的。”我拒绝相信。

“我也不希望是事实,但我亲眼看着他被抬出去的,他被抬出去的时候,身上的传呼机还不停地响,做我们这一行,心理压力比谁都大,四十岁就应该退休了。”他黯然。

“我不信你!”我哭着说。

“今天报纸也有报道,可能你没有留意吧。”

“是哪一份报纸?”

他把一份日报递给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在新闻版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被救护员用担架床抬出大厦,外汇公司高级职员工作中暴毙,死者名叫唐文森——

我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唐跟我提过你跟他的事,他以前说过,如果他有什么事,要我通知你,他怕你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蒋家聪哽咽。

我哭不出来,我的森竟然死了,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看到他在窗外,他敲我的窗,在寒风中敲我的窗,只是一天前的事。他走的时候,也在我窗前经过,他是活生生地走的。

“周小姐,我送你回去好吗?”蒋家聪问我。

“不用了!”我想站起来,却跌在地上。

“你没事吧?”他扶起我。

“我要回家。”

“我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找我。”蒋家聪放下他的名片,“要不要我替你找你的朋友来?”

我摇头。

森死了,他临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还爱我吗?”他期待着我说爱他,我却冷漠地没有回答,我想向他报复,我想他再求我,我想他答应为我离婚,我以为还有机会,以为他还会找我。我以为还有明天,明天不来,还有明天的明天……我真的痛恨自己,我为什么对他那样冷酷?他以为我不再爱他,他死的时候是以为我不再爱他,我太残忍了,我为什么不留住他?他被抬出去的时候,传呼机不停地响,那是我,是我传呼他。我没有想过我们是这样分手的。我们不可能是这样分手的,他正要回到我身边。

深夜,家里的电话响起,我拿起听筒。

“喂——是谁?”

听筒里没有传来声音。

“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我。

“是谁?”我追问。

我觉得是森,是他在某个地方打电话给我。

“我爱你。”我对着听筒说出我还没有对他说的话。

那个人挂了线。

我是在做梦还是森真的从某个地方打电话给我?

我抱着电话,电话一直没有再响起。

天亮,我打电话给蒋家聪。

“我想看看他。”他说。

“这个有点困难,尸体在殓房里。”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尸体”来形容森,是的,是“尸体”,在短短两天内,他变成“尸体”。

“我要见他,他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我说。

“不是吧?”他吓了一跳。

“请你想想办法。”我哀求他。

“他的家人准备在下星期三出殡。”

“在哪里?”

“他太太会出席,如果你在灵堂出现的话,不太方便。”

“我要去。”我说。

“这样吧,”姓蒋的说,“在出殡前夕,我找一个空隙,让你见见阿唐最后一面,好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星期二下午,我打电话给蒋家聪。

“是不是可以安排我见一见森?”我问他。

“晚上八时,在我公司楼下等,好吗?”他说。

我在七时十五分已经到达,我想尽快见森,我曾经在这里等他,看着他出来,他不会再在这个地方出现了。

蒋家聪在八时正出来。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他说。

“为什么?不是现在就去吗?”

他沉吟了一会。

“你无法调开他太太,是不是?”

“对不起,阿唐昨天已经出殡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说明天啊!”

“是突然提前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小姐,阿唐的太太不会离开灵堂的,他的家人也会在那里,你何必要去呢?你受不住的。”

“原来你是故意骗我!我不应该相信你!”

我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样无助,我竟然无法见到他最后一面。我连这个权利都没有,我是一个跟他睡了五年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扯着蒋家聪的外套,我恨死他。

“周小姐,我只是不想你难过,阿唐也是这样想吧?人都死了,见不见也是一样,如果在灵堂发生什么事,阿唐会走得安乐吗?”

“他的坟墓在哪里?我求你告诉我。”我哀求蒋家聪,他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他是火葬的。”他说。

“火葬?为什么要火葬?”

他们竟然连尸体也不留给我。

“骨灰呢?他的骨灰呢?”我问蒋家聪。

“放在家里。”蒋家聪说。

放在家里?那我岂不是永远也不能见到森?见不到最后一面,见不到尸体,也见不到灰烬。他就这样灰飞烟灭,不让我见一眼。

“对不起。”蒋家聪跟我说。

我没有理会他,我早就不应该相信他,如果森在生,知道有人这样欺负我,他一定会为我出头的。

我回到以前的家。

冰笋来开门。

“周小姐,是你?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差。”

“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

我走进屋里,这里的布置和以前一样。我和森睡过的床依然在那里,我倒在床上,爬到他经常躺着的那一边,企图去感受他的余温。

“可以把这间屋卖给我吗?我想住在这里。”我说。

“这个……”

“你要卖多少钱?我可以付一个更好的价钱,求求你!”我哀求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后悔卖了这间屋。”

“如果你真的想这样做,没问题。”

“真的?”

“我想你一定有原因吧。”

“明天我去拿钱给你。今天晚上,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睡。”

第二天早上,我去银行查查户口有多少钱。我的户口只有三百多元。那二百八十万呢?森兑现了那张支票?我到柜台查核,那张支票是昨天兑现的。

森不可能在死了之后还可以去兑现那张支票,是谁把那张支票存到他的户口里?除了他太太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她竟然在森死后兑现了那张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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