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歌迷要是知道他住得这么简陋,一定会心疼吧!这样的楚捷难怪跟爱穿华服、开名车、江豪宅的丁香格格不入。
安娜不禁有罪恶感,她在美国继承的房产,有双车库、大片草地、花园、和百余坪的房子,光是主卧室的浴室就差不多和他的小套房一样大。
“楚捷,你好点没有?”她边大声问,边收拾他散放在坐垫旁边地上的报纸和乐谱。
他的套房还算干净,也不至于凌乱。他整个活动空间就这么大,要是凌乱会显得更小。他应该有能力租得起大几倍的房子,为什么要屈居于小套房中?
她想起他每次摘下安全帽就戴上大帽詹的鸭舌帽和太阳眼镜或平光眼镜,也许连大楼管理员都还不知道这栋楼住了个歌星。
她听到哗啦哗啦的冲水声,然后楚捷打开浴室门走出来。他的表情仍然凝重,但至少能正常的走路。
“好些了吗?”安娜关心地问。
他点头。
“你肚子痛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毒瘾发作?”
“毒瘾发作,这还只是个开始。”他走到置物柜前,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纸包,再从纸包里拿出一根烟来,然后把纸包捏成一团,丢进垃圾筒里。
“这是最后一根。”他看着烟说。“抽完我就要与大麻永别。”
“连那根也别抽。”安娜走到他面前。“你不能姑息自己,要戒就马上戒。”
他为难的觑她。“我本来预定一个月后完全戒掉。刚才丁香进来,我正在难过,和她一见面就吵架,加上她又对妳那么不客气,我一火大,忘了我的大麻即将抽完的问题。现在我的大麻来源已经断绝,妳就让我抽最后一次吧!我今天晚上才有精神上台表演。”
“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吸毒?楚捷,你要真的有骨气,别让丁香看轻你。你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拿起屠刀立即斩断自己的毒瘾,否则你会一次又一次,找各种借口来抽最后一次。”安娜苦口婆心地说。
“妳不知道我毒瘾发作时有多痛苦,妳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小部份而已。今天是中秋节,蓝星找了几个特别来宾来助阵,我必须分别和他们合唱,等下我就必须去彩排,我如果不抽一下,会继续拉肚子,甚至呕吐、抽筋、全身发抖,你希望看到我在台上出丑吗?”
“既然今天会有别的来宾去唱,那你可以请假不去。”
“什么?”楚捷讶道。“我是蓝星的灵魂人物怎么可以不去?我不去的话,我的歌迷会非常失望。”
“暂时让他们失望,总比永远令他们失望的好。你原谅自己这一次,向毒瘾投降,下次你就会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破戒。”
“不可能,我没有大麻了,仅剩这一根。”
“你有心要抽的话,一定能找到别的供应者。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演艺圈里还有哪些抽大麻的同好。”
“我像一头孤独的狼,向来独来独往,除了你昨天看到的蓝星乐团的成员外,我很少去交际应酬,跟演艺圈人士多半只是认识而已,没有交情,我不会去找他们买大麻,那与我的风格不符。”
“不论如何,我不赞成你拖延,你有决心戒现在就戒,不必再拖上一个月或一天。”
“圆圆,别的我都可以听妳的,可是今天我真的必须去演唱……”
安娜突然抢走他手里的大麻烟,冲进浴室,接着浴室传出抽水马桶的冲水声。
“冲走了。”安娜走出浴室,正气凛然道?
楚捷像泄了气的皮球,颓坐到地上的坐垫,双手掩面抱头。
“楚捷,别怪我。”安娜捱到他身边抚他的肩。
他摇头。“我心里知道妳是对的,可是,我戒过两次,我知道立刻戒掉有多痛苦,慢慢戒我还能忍受。”
“你自己说你已经减量一半了,我相信你这次戒应该不至于像以前那么痛苦。我会陪着你,二十四小时陪着你,直到你完全戒除毒瘾。”
他没有立即回答,先把双手搁在腿上低头想,再把背靠到墙上怔忡地对着对面的墙壁发呆。十几秒后,他才喃喃说:“我不知道我办得到办不到,我怕我会让你失望,我怕我会在毒瘾发作时,跑出去找大麻。如果妳阻止我,我怕我会疯狂的做出暴力行为。”
她坐到他旁边的地上,和他一样背靠着墙,娓娓轻语:“我不知道毒瘾发作时有多痛苦。不过,我想讲我的痛苦经验给你听。以前我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进茱丽亚音乐学院,为将来做个钢琴演奏家做准备。”
“以前我常常站在妳的窗外听妳练琴,那时我无法了解妳为什么能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同一首曲子练个二十几遍,练到妳满意了,才肯出来陪我玩。后来我自己开始玩音乐才了解。喔!我不该打断妳的话,妳继续说。”
“我和茱丽亚音乐学院的缘份很浅,只读了不到一学期。因为我开着我继父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给我的车,载我继父和我妈,要去Chinatown吃饭。车子行驶在曼哈顿的公路上时,对面车道一辆大货车突然越线冲过来。也许是我开车上路只有六个月的资历,经验太少,我呆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变,等我想到要大转方向盘闪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喉头梗塞,几乎说不下去。“我妈和我继父没能活到医院……”她声泪俱下。“我靠安全气囊的保护保住了性命……但是伤得很重。”
“噢!”楚捷侧身来亲吻她额头,再把她揽进怀里。一手伸到置物柜上头,抽一张面纸递给她。
“我阿姨说我昏迷了五天才清醒,一个礼拜后我自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我阿姨才告诉我,我妈和我继父当场就死了,已经火化。”她泣不成声,缩在楚捷怀里。
楚捷温柔地轻拍她的背,无言地传递他的怜惜。
“我那时候万念俱灰,非常自责,我觉得是我害死他们……”她嘤嘤低泣。
“不,不是妳。是越线冲向妳的货车司机。”
“我阿姨也那样安慰我,可是我听不下去,根本不想活。除了心痛之外,我的身体也几乎无一处不痛,全身多处骨折、挫伤、内出血。医生说我的手不能再弹钢琴,我的脸必须整型。我想象我成了一个毁容的残废,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疮心疼地拥紧她。“幸好妳当时没有做傻事。”
“那时我想自杀也办不到,身上不是石膏就是绷带或点滴管。幸好的是,我阿姨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喔?什么理由?”
安娜擦干眼泪,拨开眉毛上的头发,看着他说:“我阿姨从皮包里拿出你的第一张专辑。我还清楚的记得她说:楚捷,妳的初恋情人,他成为歌星了!”
楚捷立即笑得好灿烂。
安娜娇羞地轻打一下他手臂。“我还没说完,我回答我阿姨说:他不是我的初恋情人。”
“妳不好意思承认,其实妳早就爱上我了,对不对?”他毫不保留的绽放满睑笑容,促狭的用食指点一下她鼻子。
“不对!”她娇瞋道。“以前我还是个小学生,哪知道什么爱不爱的。”
“那时候妳小学六年级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那不是重点,”她讪讪的说:“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最伤心、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是你让我觉得我有理由活下去。结果经过六个月辛苦的复健和六次整型,我完全恢复正常。楚捷,我想你也办得到,不管戒毒有多痛苦,只要有坚强的意志,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