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上来吧。不好意思,带给你们麻烦了。”
短短几句话,就中止了几乎要暴力相向的两个男人间的争执。
多天不见,突然听到柴汉慈的声音,安奉岩心里刹那间只觉得又酸又甜,刚才的气愤,顿时化为满心说不出的滋味;但是,保会人员却不因此就放他上楼,语气焦急地嚷着说:
“柴小姐,这……不安全吧!”
不安全?安奉岩倏地转头,眯起眼看着那个三十来岁的保全人员,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句话是否可以构成刑责。
“谢谢你,不过我想不会有事。如果万一真的有必要,我会直接通知你的。”透过对讲机,仍然可以感觉到柴汉慈微一思索,才又说:“关先生,另外还要麻烦请你替他刷一下电梯里的磁卡,多谢你了。”
“那……好吧,柴小姐你自己多小心些。”保全人员不甘不愿地挂上对讲机后,挂着一张老K脸,走到电梯前刷了卡,对安奉岩抬高了下巴、撇撇嘴角。“上去吧。”
安奉岩的脸色当然也不会比他好看,擦肩而过时,两个男人互相瞪了一眼;进入电梯后,安奉岩立即在第一时间里按下了关门钮,将那张自以为是护花使者的脸摒除在视线外。
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忧虑,加上刚才和保全人员争执的不愉快,让安奉岩现在只想要大声问柴汉慈一句:为什么?但是直走到她家门前,看到柴汉慈穿着天蓝色休闲服倚在门边,低垂的脸庞上脂粉未施的模样,安奉岩的喉头仿佛被梗住了,那句质问,根本就无法出口。
“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柴汉慈率先打破沉默,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朝屋里比个手势。“请进。”然后径自转身回到屋内。
几天不见,不知怎地,安奉岩却觉得柴汉慈的眉宇之间,多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掩藏在平静神情下的,却是重重心事,和平常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到她似乎并不快乐,安奉岩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只能默默跟着她进入屋内;只见二十来坪的米色空间里维持着宽敞的感觉,放眼望去,最多的“家具”竟然是一个个堆放在角落里的大小纸箱。
她果真是想要彻底断绝任何音讯,再也不回头了。
看着那些纸箱,安奉岩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全都一古脑儿地翻上了胸口。再看到柴汉慈神色淡漠的秀丽面孔,爱怜、失望、愤怒、哀伤等种种情绪就像沸腾的火山熔岩,在脑海里噗噗地冒着气泡,再也无法忍耐,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变得沙哑。
“这些……你……是想要和我断绝往来吗?”
听到他沉痛的问话,柴汉慈别开了脸。其实所有漠不关心的神情,都是因为她真的不敢面对安奉岩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的神色。她害怕自己看了会心软、会心痛,更怕自己一看之下,会忘了那些可能伤害他的决定,甘愿用自己的梦想,去换取他的微笑。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注意到柴汉慈连正眼都不愿看自己,安奉岩觉得整颗心像是要被撒裂般的疼痛,心底的疑问冲口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柴汉慈发现,安奉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造成她的心脏又一次剧烈的收缩。她好难过,真的不想伤害他,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命运给她的考验难道还不够多吗?她身上到底是背负了多少业障,今生必须经历这样的煎熬?
她真的不想伤害他,真的不想说出伤他的话,但是她也知道,不这么做,安奉岩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心也许就会被动摇;既然非狠心不可,那就速战速决吧!
柴汉慈深吸一气,保持平稳的声调,不让内心的挣扎流露在自己的嗓音并且希望这样能让自己显得冷漠无情。
“你能保证,我们可以永远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你对我的友谊,永远不会变质成男女之情吗?”
安奉岩咬着牙,没有回应她的问话。他当然不可能做到这项要求。
他们俩其实都明白,这项不合理的要求是不可能成立的,所以柴汉慈也没有等安奉岩回答,径自转过身去,以一种坦率的虚荣口吻,继续营造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形象。
“我喜欢有家世、有背景的多金男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满足我的所有需求,你再怎么奋斗,也比不上他们家族世代累积的财富和地位。我不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你懂吗?你不是我渴望的对象,而我也不适合你,再继续来往,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去找个适合你的女人吧,别一错再错。”
怎么也想不到,柴汉慈那如花般娇艳的唇间,会吐出这么伤人的话语。安奉岩满腔的火气,随着她说出的一字一句,渐渐地消褪,身体里原本沸腾的血液,也开始降温,等到柴汉慈说完那番话时,他的心和他的身体里,那股因她而燃烧的火焰,只剩下星点般的微弱火苗。
“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柴汉慈一咬牙。
“没有。我不可能会爱上你这样的人,这点你要搞清楚。”
安奉岩握紧了拳头,强力克制身体几乎要颤抖起来的反应,几乎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词句。他深爱的女人对他真的一点感情,甚至背转过身子,仿佛厌恶得不想再看他一眼!安奉岩脑海里顿时变成一片空白,心脏怦怦跳得急速得像是快要蹦出胸口,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如此狠心。
他试着想要说话,张开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愣愣地望着柴汉慈的背影,期待着她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犹不能相信,她真的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柴汉慈显然不想转过头来看他、安慰她。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个打火机和香烟包,点了根烟。安奉岩可以看到一缕轻烟缓缓地从她颊边扩散开来,渐渐融入周围的空气里;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但是她一直背对着他,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没有说话,却也不肯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呢?她真的绝情到连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不肯给他吗?安奉岩愈来愈绝望,心情像是被放到了极地里那么的冰冷。伤心到了极点之后,渐渐地,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再冰冷、再无情,终究是他爱的女人啊。
“小慈……”
忽然听到安奉岩这么轻声呼唤自己,柴汉慈如受雷击,身子一震,一截烟灰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求求你别再说了,快走吧!柴汉慈在内心里呐喊着。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故作镇定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啊!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根本不喜欢我,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说完,我就走,好不好?”
说这些话时,安奉岩略带沙哑的声音很温柔、很平静,但掩饰不了他心中的凄凉悲伤。柴汉慈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是从语气里,她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真的伤了他,而且,伤得很深很深。而且他的伤心,却反过来像把刀刃般戳刺着她的心。
他要她再度开口,是希望她用狠心的话语断了他最后一丝期待,她明白,可是,她真的无法再一次重复那样伤他、也伤自己的话。
“你……何必这样,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可以死心了。”
然而安奉岩在如此卑微的愿望里,还是有他一贯的坚持。他不要她回避他的眼神,这样,会让他仍然期待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