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并没有忘记,当初自己曾说过,只要能见上孙策一面、和他说说话,便了无憾恨了。然而有时在怔仲间,她却又隐约地感觉到,向来淡泊、从不强求什么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渴望。在这几日中,若是在睡梦中见到孙策,清醒之后,竟也觉得满心说不尽的欢喜之情,仿佛他的脸。他说话的语音声调,怎么样也看不够。听不腻似的。但是当她想到孙策总有一天要离城而去,继续完成他征服天下的理想之时,心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感伤,仿沸是与家人分离似的。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低声反覆吟诵着这两句词,大乔仿佛回到了数天前,心头盘旋的,净是从未见过的英雄丰采,一心坠人回忆里,几乎痴了过去。
尽避艳阳当空,这宛城的深秋却已挟奢些许寒意。过得良久,待练箭时的燥热逐渐褪去时,寒意便悄悄袭来了,凉风过处,大乔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登时回过神来,轻搓着手臂,便在此时,她忽然听见林中隐隐约约地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只上瞬间,大乔立即将满心的愁绪抛在脑后,猛然跃起身来,将弓箭拾在手里,一双明眸紧盯着林中瞧。
会是什么人闯入了这片宁静地?
那马蹄声来得好快,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头毛色黑得发亮的马匹,宛如一道玄色闪电似的,猛然自林中审出;大乔迁来不及看清马上乘者,便只见黑马毫不停蹄地直往湖边冲怯,眼看收势不及,转瞬间便要坠入湖中,她不由得失声惊呼。
然而就在她张口呼叫的同时,那马却在疾奔之际,蓦地停步!一声长嘶后。四条壮健的长腿便稳稳地定在地上,喷着气。昂扬着头,神态优闲。浑若无事,仿佛这于奔驰之际急停的功夫,对它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而随着大乔的这声呼叫,马上乘者两道冷电也似的锐利目光,同时亦循声往她这方望来。
两人一打照面,都是一阵错愕。而大乔更是轻呼一声,俏脸煞白,身子微颤,跟贻地退了两步,满心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乔日日夜夜无时不想的孙策。
此时日光正强,金黄色的耀眼光芒洒落在孙策的脸上,身上,将他原本已是十分俊朗的面容,映照得加倍英气逼人;那身台身的黑色劲装,衬托出他久经锻练的精壮体魄。而手持弓箭,骑乘骏马,居高临下俯视的神气,更是说不尽的脾月兑做然,满身的霸悍之气难以育宣;前两次未见足的讨逆将军的气势,在此刻已完全显露无遗。
大乔心神激荡之下,一时难以成言,只是征怔地望着孙策。
孙策也同样地凝视着她,过了片刻,微微一笑:
“真巧!孝廉别来无羌啊。”
清亮的嗓音,震醒了大乔:而孝廉这个称呼,提醒了她自己在他面前假扮的身分,大乔只一转念间,立即便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以即将起程返回荆州为由,而拒绝将军邀约的乔孝廉,时隔数日,却依然逗留在宛城里没有动旯非但不合常理,更有欺瞒将军之嫌啊!
担忧的念头蓦地窜上心窝里来,将情给压抑了下来。背脊上突然感到有一股凉意,大乔脑海里急速地运转心思,想着该如何为自己圆谎之时,忽然,林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虽然这批人所乘马匹不如孙策的坐骑那般神骏,然而却也称得上是上等良马了,不过片刻之后,四名同样一身劲装打扮的青年男子便已飞骑而来,先后出现在大乔的视线里。
一见到大乔,这四人俱是一怔,再看到她手持弓箭,其中一名肤色黝黑的男子毫不犹豫,立即拍马上前,将手中长矛一摆,矛尖在阳光下闪出点点金光,同时大声喝问:
“什么人?”
那声暴喝犹似一个霹雳般,在大乔耳边炸开,只震得她耳中一阵嗡嗡作响;而随着喝间,五,六只跟随在马旁的黑色猎犬,更是配合着信信低吠,仿佛只要一声今下,便要冲上前来将她紧咬不放。
大乔虽懂骑射,但终归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曾游历过江湖,几时见过这等震慑人的阵仗,不由得心下惴惴,又倒退了一步。尽避如此,她仍是竭力不让害怕的情绪流露在脸上,转头朝孙策望去。
孙策连头也不回,双目依;日凝视着大乔,随意地朝后一摆手,那名汉于便立即会意,恭恭敬敬地噤了声,勒马向后两步。退在孙策身后,但是锐利的目光犹自盯着大乔看,仍是克尽着保护将军的职责。
“这位乔孝廉是我的旧识,不碍事,”孙策先对随从们做了说明之后,随即翻身下马,踏上两步,走到大乔面前,微笑说:“这些人是我的随从,他们职责在身,失礼之处,还请孝廉见谅。”说着,一揖为礼。
大乔松了一口气之后,急忙敛祆还礼:“能有如此尽忠职守的随从在将军身边跟随,这真是可喜可贺之事,小人在此要先恭喜将军了。”
她如此回答,倒是出乎孙策的意料之外了。微微一顿之后,剑届一轩,随即朗笑出声:“说得对!孝廉的见识果然不同于凡人。”
大乔虽然很担忧谎言可能被拆穿之事,但是她心神不乱,微笑一揖:“将军过奖了。”随即企图引开孙策的注意力,随意问道:“不知将军今日怎会有此雅兴,来到此地游览?”
“游览?我这样子像吗?”
孙策左眉一挑,迂自笑了起来。
大乔,话一出日,便知自己说错了,没有人会在游览湖光山色时,还随身携带弓箭的,心下懊恼无比,但是话已收不回来了,因此她也无话可答,不由得胀红了睑;白女敕的脸颊上,隐隐约约地透出了珊瑚般的淡红色泽。
看到大乔羞窘的神情,孙策只笑得两声,便即打住。微笑说:“其实,今日我是来这山林里打猎的。刚才看见一头漳子,便追了过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见孝廉。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哪。”
因为孙策的最后那句无心之言,大了。不过这回完全是因为羞怯。“小人打扰了将军狩猎。”
“孝廉不用客气啦。”孙策完全可以预料到大乔要说些什么,因此索性直接截断了她的语句,不让她说出过于谦卑的话来,笑说:“两次相见,孝廉所言,句句深获我心。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再这么客套下去,可就太见外了。”言下之意,便是将大乔视为朋友了。
大乔闻言,不由得讶异地抬起头来用、策含笑的脸庞就在眼前,语气虽然幽默,其中却没有半丝寻她开心的意味……
大乔刹那间,心中真是惊喜非常,她从来不曾想过,孙策竟会这么赏识厚待自己。然而,在欣喜之余,却也更加忧心:倘若他发现了自己原来是女儿身,那么这一切礼遇,只怕就要如同泡沫离水般破灭了,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将军战功彪炳。声名赫赫,实乃一代豪杰,小人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对将军恭敬景仰之心,完全是出于自然,怎能失了礼呢?”
孙策正色说;“平民又如何?将军和平民一样也是人哪,”目光扫过湖畔的标靶及大乔手中的弓筋之后,又是一笑,说:“而且孝廉可不像咱们这些粗鲁武夫,只懂得骑马射箭。行军打仗,孝廉不但文武全才,还深诸治国之道,我可是佩服得很,怎么能说是凡夫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