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了半小时,车厢的门打开来,她以为是按铃叫来的服务生,抬眼一看是倪震东回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他一进门便问。
"很好。你呢?你好像一夜没睡。"她仔细瞧着他。
倪震东虽然一夜未合眼,看来仍精神奕奕,脸上没有半点胡髭,显然已经过一番修饰。
"三天没睡都不算什么。"倪震东提醒她,"现在火车已经进入德国境内,中午以前便可以到达海德堡。"
四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海德堡。
年冬蕾步下火车,向站在车门口的倪震东伸出手来,做最后一次握别。
"谢谢你一路上的招待,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铭记在心。"
倪震东看了看她伸到面前的手,才去握住。
"一路小心,保重。"
"我会的。"
临别之际,他仍不忘关怀的叮咛,听在她的耳里,另有一番感动滋味在心头。想起昨夜拒绝了他,这时和他握着手,从他手心传过来的温暖,令她为自己的矜持第一次感到动摇。
"再见。"地盯着他的眼。
倪震东细思着"再见"两字,苦笑了下,"也许吧,祝你旅途愉快。"
???
走出车站,年冬蕾顺着旅游指南的指示,搭车到青年旅舍找到了同学们。
分开了两天,大伙儿再次重逢,总不免一阵喧闹,拉着年冬蕾逼她报告这两天的遭遇。
年冬蕾没有把事实和盘托出,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名男子帮助她翻墙解困,至于让出房间和与那人同车过了一天半的时间则是她的秘密,她不能也不想给第三人知道。
经过十五天的东欧音乐之旅,这群莫札特音乐学院的学生,从慕尼黑回到萨尔斯堡。
倪震东的德国汉堡之行除了购买一件中国瓷器之外,还交涉了一笔军火生意。
交涉完成之后,双方都很满意,对方为尽地主之谊,特意招待倪震东到圣包利地区的雷巴邦大街附近玩乐,那是有名的欢乐街。
所谓欢乐街便是男人的欢乐天堂。
"橱窗女郎"是当地的一大特色,街上的橱窗里摆的不是服饰、饰品,而是活生生的女人,等着橱窗外的顾客挑选。
这里的女人倪震东没什么兴致,倒是啤酒灌了一肚子。在德国喝啤酒男女都是海量,喝少了会被取笑,德国朋友一杯杯劝喝,他只好一杯杯送进喉咙里。
宿醉了一天,当天晚上朋友一刻也没让他闲着,邀请他到一家豪华夜总会,台上的表演足以和赌城拉斯维加斯媲美,台下的每个男人都坐拥着一至两位的艳美女郎。
棒天他是被一阵热吻吻醒的。倪震东睁眼一看,是昨夜见过的玩伴女郎,她是怎么出现在他房间的,他浑然不知。
他起床,掏了把钞票给她。
那女郎接过钱后主动挨过来靠上他,表示还想继续为他服务,倪震东对西方女郎一向没什么兴趣,拒绝她的殷勤,主动将她推出了门外,得到清静后又爬回床上睡回笼觉,这一睡把寻欢多日的疲劳一并消除。
虽然睡得安稳,他心中仍不时记挂一件事情,虽然他决定不再想那件事了,但心中老是挂着放不下,放不下想去找那个人的意念。
那个人在萨尔斯堡的莫札特音乐学院里,四年级学生,二十岁,主修小提琴,生日是八月十日……
他突然从梦中惊醒,月兑口嚷出:"冬蕾,冬蕾……"
他蓦然为自己的失态而脸红,即使是在饭店里身旁没有第二个人,也不禁为自己心事的泄漏感到惊讶和羞赧。
寻欢作乐这几天,每当有女伴在旁,他总是想如果这人是年冬蕾,他不知会有多欢喜、多兴奋。
他的脑中不断浮现这个名宇,无法克制,最后他不断用头去敲着床头,试着用规律的撞击力让脑子得到休息。
最后他颓然靠回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浮夸的装演,想着心事。
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女子可以让他如此魂牵梦系,爱护到可以违背自己的意志,只为了不想在她的心里留下坏印象。
对女人来说,他本来就是坏男人,只要恋爱蜜月期过去了,便是另一个让他看上眼的女人递补进来的时候。
他已有一段不曾与异往的空窗期,年冬蕾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理想人选,换做次等的,他也不想要了,因为这只会令他更加强烈地思念她。
???
莫札特音乐学院的女生宿舍,一间房间住两名学生,由于来念音乐的学生家境大都不错,所以每个房间可以依每个学生的喜好布置。
坐在樱桃图案床罩上的年冬蕾,正对着那张在火车上请人画的素描发怔。
如果她当时态度不那么坚持的话,那么至少这幅画可以留在他身边做纪念。
现在这张画在她的手中,过了一年,也许两年,他必定会忘了她这个人了吧。她失望地猜想着。
这时候一通打进女生宿舍的电话,接进宿舍女合监牢太太的办公室里。
"这里是女生宿舍。"宁太太平板又威严的音调,常让电话中的人以为她是个刻薄的中年女人,事实上她只想让那些不该打来的人知难而退,杜绝骚扰学生的电话罢了。
"我找一位四年级的学生,派琪-年。"
"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宁太太冷冰冰的口气,足以和外面的寒冷相比。
"她的表哥。这次从匈牙利受邀来此地做音乐表演,得知她在这里念书,顺道来看看她。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
宁太太一听对方也是音乐界人物,心中不疑有他,连忙换另一种口气,和颜悦色地说:"是的,她住在宿舍里,需要我转接到她房间吗?"
"我再打给她好了,哦,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的房间是401号房吧?"
"是203号房。"
"谢谢。"说完,他即切断了电话。
宁太太因突兀的切断声呆了下,才缓缓的放回话筒。
电话线的另一端,倪震东的手仍按在电话上没有放开。
他已经来到萨尔斯堡。
他终于还是捺不住相思,跑来她学校的所在地试图再和她相见。
???
星期六上午,203号房里的电话响起。
年冬蕾走过来接听,她认出是妈妈的声音。
待会儿她的父母会开车来接她离开,然后一起去拜访父母的朋友。
闲话聊完挂上电话才一会儿,电话再度响起,她接了起来。
"请年冬蕾听电话。"
她一听见自己中文名字的发音,心猛地一跳,"我就是。"
"是我,还记得吗?倪震东。"
"噢……我记得。"年冬蕾觉得此刻心脏似乎跳到喉咙了。"你好吗?"
"好,你呢?"
"我很好。"年冬蕾紧张的舌忝了舌忝嘴唇。"你还在汉堡市?"
"没有,我前天就离开汉堡了。我现在人在萨尔斯堡。"
"萨尔斯堡……"她有些站不稳,于是在床沿坐下来。"你来……你来做生意?!"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我来见你。"他突然冲口而出。"我想见你一面。"
"见我!"她颤着声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想再见见火车上那位……未来的小提琴家。"
"还要我再拉琴?"
"你说呢?这里连空气都飘着音乐,但我宁愿听你说话。"他沉吟了下,"我正在学校附近,你愿意出来一趟吗?""嗯……好的,二十分钟后见。"
她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素描,挣扎了好一会儿,把画纸塞入大衣口袋。
十分钟后年冬蕾准备出门,手按门把,回头犹豫地看着电话。
案母不久就会来接她,她读不该去电取消行程?还是和倪震东匆促一见,然后跳上父母的车,对他扬手说拜拜,从此不再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