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担心地想着,但后来终于疲倦得无法再想了。她唯一能确定的事是,明天就是她们的死期。
“珍妮?”莉娜发着抖低声问道。“你想他明天不会把我们杀掉吧?”
“不会。”为了使她安心,珍妮只好再次说谎。
天际最后一颗星星逐渐消失,“黑狼”的营区开始活跃起来。珍妮一个晚上所睡的时间没超过一小时,她一直躲在单薄的毯子底下冻得发抖,一面瞪着天空祈求上帝原谅她的愚行并饶过莉娜。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明知天快黑了还要上山造成的。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了。“莉娜,”她轻声喊道。“你醒了没?”
“醒了。”
“‘黑狼’问话的时候,让我来回答。”
“好的。”莉娜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确定他想知道什么,但无论如何一定是我们不应该告诉他的事。也许我能猜到他为什么会问某个问题,就可以乘机用假话误导他。”
天还没有全亮,就有两个人走进帐篷来,解开她们身上的绳子,让她们在空地旁的树丛里方便一下,然后又把珍妮绑起来,只带莉娜去见“黑狼”。
“等一下,”珍妮说。“带我去吧,求求你们。我妹妹……呃……她不太舒服。”
身高超过七英尺的大汉里克只冷冷地瞥她一眼就走开了。另外一个人则继续带莉娜走出帐篷。由掀开一角的帐篷人口处,珍妮看见营区的男人都在用婬欲的眼光看着走过去的莉娜。
莉娜离开的这半个小时在珍妮而言仿佛是永恒一般。但幸好她回来以后看起来并不像受过什么折磨,令珍妮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珍妮等守卫一走开就焦急地问道。“他没有伤害你吧?”
莉娜摇摇头,泪水夺眶而出。“没有——”她歇斯底里地哭着。“但是他很生气,因为我——我一直哭个不停。我怕死了,珍妮,而他看起来那么巨大、那么凶。我一直哭,结果使他更愤怒。”
“不要哭了,”珍妮安慰着莉娜。“现在没事了。”这也是谎话,她悲哀地想着,她现在越来越容易说谎了。
泰凡掀开洛伊的帐篷走进去。“老天!她真是个美人,”他说起莉娜。“可惜她是个修女。”
“她不是,”洛伊怒冲冲地说道。“她刚才虽然一直在哭,还是向我解释说她是个见习修女。”
“什么是见习修女?”
蓝洛伊身经百战,却对宗教所知不多。他从小所接触的世界就是军事方面的,只好设法把莉娜刚才哭着解释的话用军事术语翻译出来:“见习修女大概和志愿兵差不多,但是还没完成训练,也还没有对长官或领主宣誓效忠。”
“你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吗?”
洛伊扮了一个鬼脸,喝一大口麦酒。“她胆子太小不敢说谎,也怕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泰凡眯起眼睛。“也长得太漂亮了,让你不好对她太凶?”
洛伊白他一眼。“我只想知道梅家堡防御性如何——尽量打听一些,对我们总有帮助。要不然,你就再把昨天没走完的路走完,跑一趟梅家堡吧!”他毅然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把那个姊姊带来见我。”
里克进帐篷的时候,地面仿佛都在震动,吓得莉娜直往后退缩,她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带我去他那里。”
他毫不理会莉娜,大步直向珍妮走去,巨掌一把抓住珍妮的手臂拉她起来。在她所听到的种种传说中,“黑狼”手下有个巨人大概就是他了。而传说一点也没有夸张,他的战斧确实很大,斧柄就跟粗树枝差不多。
“黑狼”在他的大帐篷里不耐地踱着步子。珍妮被推了进来,他立刻停步,用那炯炯的目光扫视昂然站在那里的珍妮。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面无表情,但洛伊仍可从她那不驯的蓝眼睛中看出一丝轻蔑之意。
只有轻蔑——一滴泪光都没有。他突然想起他听说过的有关梅家大女儿的事情。据说人人称她为“苏格兰之珠”,这个女继承人冷漠而骄傲,嫁妆丰绰,出身高贵,无人可攀。还不只如此,据说她长得很丑,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求婚而她却不屑接受,于是被她父亲送到修道院去了。此刻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固然看不出她究竟有多“丑”,但绝不像她妹妹那么柔美。她妹妹哭得让人疼惜,而这个女孩却直瞪着他。“老天!你们真的是姊妹吗?”
她的头昂得更高了。“是的。”
“真令人难以置信,”他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们是亲姊妹吗?”他突然困惑地问道。珍妮默然不答,他随即厉声喝道:“回答我的话!”
珍妮其实比外表看起来更怕,但此刻突然开始怀疑他会对她动刑或把她处死。“她是我的异母妹妹,”她终于开口承认,随即又兴起一股抗拒的念头。“我的手绑在后面使我无法集中心思说话。这样疼得很,而且也没有必要。”
“说得对,”他冷冷地道,想起她曾经踢到他的鼠蹊部。“应该绑起来的是你的脚。”
他的话使她感到一丝得意,又觉得有趣,嘴角不由得往上翘起来。
洛伊看见她的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多少战士在他面前吓得屁滚尿流,而这个女孩却昂首傲然地站在那里,觉得抗命于他是件好笑的事。他的好奇心和耐性突然消失了。“客套话说够了。”他厉声说着,一面慢慢向她走过去。
珍妮的笑意不见了,往后退一步,但随即又停下来,稳稳地站在原处。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父亲在梅家堡有多少兵力?”
“我不知道。”珍妮用平板的声调答道,然而还是小心地往后退避一步。
“你父亲知道我要去攻打他吗?”
“我不知道。”
“你想考验我的耐心吗?”他警告着。“你是不是希望我拿这些问题去问你那温柔的小妹妹呢?”
这个威胁奏了效,珍妮脸上的抗拒神情转变为绝望。“他为什么不会认为你要攻打他呢?这几年来一直有传言说你要来攻。现在,你有借口来攻打这里了,其实你也不需要借口!”珍妮喊着,见他又朝她逼近一步,恐惧把理智都赶跑了。“你是野兽!你就爱杀无辜的人!”见他不否认,珍妮的心直在畏缩。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父亲有多少兵力呢?”他的语调轻柔得让她害怕。
珍妮心里迅速估计一下,大概只剩下五百人。“两百人。”她说道。
“你这大胆的傻瓜!”洛伊抓住她臂膀使劲摇撼。“我用手就可以把你劈成两半,而你竟然还敢对我说谎?”
“你要我怎么样?”珍妮喊着。她全身发抖,但仍旧顽固不屈。“要我向你出卖我自己的父亲?”
“在你离开这个帐篷以前,”他威吓道。“总得告诉我你所知的他的计划——不管你是自愿招供,还是要我用你不甚喜欢的方法逼你招。”
“我不知道他有多少人,”珍妮无助地喊着。“真的。我有两年没见到我父亲了,一直到昨天才看到一次。而在两年之前,他也很少和我讲话!”
这个回答颇让洛伊惊讶。他瞪着她问道:“为什么?”
“我——我不讨他欢心。”她坦白承认。
“我可以想见为什么。”他想到她真是他三生“不”幸所遇见最不驯的女人。然而他也突然注意到,她有着他所见最柔软、最诱人的嘴唇和最蓝的眸子。
“既然他不和你讲话,又从来不注意你,你还不惜生命去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