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他不耐烦地把她唤回了现实。“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要在我耳边呼吸,我可是受宠若惊,然而又有一点搞不懂了。你现在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发现你还是那么自负和无礼——”
“啊,你打电话来批评我的态度。”迈特说道。
梅蒂提醒自己,她的目的是要安抚他的。于是她小心地按捺住脾气,真心地说道:“事实上,我打电话是来求和的——把战斧埋起来吧。”
“埋在我身体的哪一部分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迈特突然想起她的笑声曾是那么迷人,他又多么欣赏她的幽默。他硬起心说道:“你要做什么,梅蒂?”
“我要,我是说,我需要和你谈一点事——当面谈。”
“上星期你当着五百人的面让我碰钉子,”他冷冷地提醒她。“为什么现在突然改变了?”
“发生了一件事情,我们必须以一种成熟而冷静的方式来讨论,”她说道。“是,呃,关于我们的事……”
“没有什么‘我们’”他答道。“而且从上次歌剧院的那件事看来,你根本无法成熟而冷静。”
梅蒂差一点又说出气话来。她是在商场上进出的女人,知道怎么跟顽固的男人打交道。“我那时候不知道孟倩玲在附近,”她技巧地解释着。“我为我说的话道歉,尤其是为了当着她的面说而道歉……”
“真想不到,”他嘲讽着。“你竟然学会了礼貌。”
梅蒂作了一个鬼脸,但仍然用温柔的口气说话。“迈特,我是希望休战,你难道不能稍微合作一下吗?”
她说起他的名字那种声音使他心乱起来。他犹豫了足足五秒钟才突然开口:“我一小时以后就要到纽约去,要到星期二深夜才回来。”
梅蒂得意地笑着。“那么星期三可以吗,或者你那天很忙?”
迈特看看行事历,他那天确实很忙。“星期三可以。你何不在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到我的办公室来?”
“好极了。”梅蒂立即答应着,能够有五天缓冲时间更让她宽心。
“顺便问一下,”他说道。“你父亲知道我们要见面吗?”
他那冰冷的口气告诉她,他还是很厌恶她父亲。“他知道。”
“那我倒很惊讶他竟没有用链子把你锁起来,他一定是心肠变软了。”
“没有,只是老了,而且病得很厉害。”为了减轻他发现真相以后对她父亲的敌意,她又补上一句:“他随时都可能死。”
“那时候我希望有人会用一根木棍插在他心上,以免他变成吸血鬼。”
梅蒂忍住笑,客气地跟他说了再见。但是挂上电话以后,她的笑容消失了。迈特说她父亲是吸血鬼,然而真正把生命力自她体内吸尽的是迈特——至少,他偷走了她青春的欢乐。
第九章
星期三的时候,梅蒂在与办公室相连的专用盥洗室细心妆扮着自己,要求外表和内心都达到谈判者的专业水准,然后搭计程车前往迈特的公司。
梅蒂乘电梯到第一百层楼,发现自己进入一间宽敞的接待室。一位黑发小姐着迷般地望着她。“费先生在等你,柏小姐,”她显然早已看过梅蒂的照片。“他现在在开会,不过几分钟就会结束。请你先坐一下。”
梅蒂先是很气他竟然要她像佃农晋见国王一样在外头痴等,但是看看钟她才发现自己早到了十分钟。她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本杂志。这时内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位人匆匆出来,门没有关上,梅蒂发现她可以看见迈特坐在里头。
迈特正皱着眉听别人说话。上次在歌剧院时梅蒂慌乱得没有注意他的模样,今天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她发现他的面容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只是更成熟,更坚强,也更迷人。有一个人说了一句好笑的话,迈特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令梅蒂的心一紧。
她改以职业观点来打量他开会的态度,发现他丝毫不像她父亲那么专断傲慢。他平和地听取每个人的意见,态度十分们熟可亲。她看着看着,不禁对他颇觉欣赏起来。
她想把杂志放到一边,但这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突然转头向她看过来。
梅蒂僵住了,手里依旧拿着杂志。众人都回头看着她。迈特硬把目光收回,对大家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吃过午饭以后再继续吧。”
一会儿之后大家都出来了。见到迈特朝她走来,梅蒂感到喉咙干涩。冷静一点,要有技巧,要纯公事化,她紧张地提醒自己。
迈特看着她站起身,态度和声音都不带感情地说:“好久不见了。”他故意不提在歌剧院那次不愉快的重逢。毕竟,她已经在电话上道过歉了。对一个不再有意义的人,不必计较。
见他并没有敌意,梅蒂受到了鼓励,于是她伸出手,尽量不使自己的紧张显现出来。“你好,迈特。”她好不容易设法使自己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迅速而公式化地跟她握了一下。“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得打个电话才能离开。”
“离开?”她问道,一面跟着他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头铺着银色的地毯,有着大扇的窗子可以俯瞰芝加哥市区。“你说‘离开’是什么意思?”
迈待拿起电话。“待会儿有人要来装潢我的办公室,把那些画挂好。而且,我想我一面吃饭一面谈也比较好。”
“吃饭?”梅蒂拼命想找借口避免与他共餐。
“别告诉我你已经吃过了,因为我不会相信的。”他一面说,一面按着电话号码。“你从前可是认为两点钟以前吃午饭是不文明的事。”
梅蒂想起从前在他家的时间好像跟他说过这种话。然而这些年来,她如果有时间吃饭,也都是在自己办公室吃的。事实上到外面吃午餐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想着,因为那样等她把事情告诉他时,他也不能公然发作。于是她走到旁边欣赏他堆在一角的藏画,一面等他打完电话。那些画大部分是她无法欣赏的现代画。
迈特在那里讲着电话,一面欣赏她的背影。她是那么高雅自然,却又散发着一种不自觉的性感。即使年长了十岁,也比从前多了十年的智慧与经验,他还是觉得她极为动人。只可惜他知道在那清纯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怎样自私和无情的人。
他打完电话后走到她身边,说:“我们走吧!”当他去取外套的时候,梅蒂注意到他桌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坐在一根放倒的树干上,头发在风中飞扬,笑容迷人。梅蒂猜想那是一个职业模特儿,而从那副甜美的笑容判断,她一定很爱为她拍这张照片的人。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她问道。
“我拍的,为什么问?”
“没什么。”梅蒂想不出她是谁,她看起来有一股清纯的美。“我不知道她是谁。”
“你不会知道的,”他说道。“她不属于你的圈子,她只是印地安纳州一个化学研究员。”
“她很爱你。”梅蒂说道,他那嘲讽的口气令她讶异。
迈特瞥一眼他妹妹的照片。“她爱我。”
梅蒂感到这个女孩对他一定很重要,说不定他打算和她结婚。如果真是那样,他可能也会急着想离婚,那样今天的任务就简单多了。
银色的轿车在外面等着他们,旁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他为梅蒂打开门让她上车。她本来就已经很不安了,紧紧地抓着把手,看到这位司机开车横冲直撞的样子,她不禁紧张地看向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