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蒂觉得羞辱极了。等迈特把车开走以后,她才说出第一句溜到口边的话:“我以为你在工厂工作。”
“我一个星期在那里工作五天,另外两天在这里兼差。”
“噢!”她不安地说。几分钟以后,他带她到了一处小小,的野餐区。梅蒂跟他下了车,假装欣赏着风景。“这里很漂亮,”她说着,可是声音绷得紧紧的。“不过我真的该回去了。”
迈特不作声,只是靠着野餐桌,扬起一边眉毛瞧着她,仿佛在等她进一步说明来意。
她突然生起气来,她怀孕了,而这个也有一半责任的男人却只是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地观察她。“你是在生气,还是顽固得不愿意说话?”
“事实上,”他平心静气地答道。“我是在等你先说。”
“噢,”梅蒂的怒气变成了痛苦与不安。她必须征求他的意见,老天,她必须和人谈一谈。她的双臂抱胸,仿佛要保护自己,然后头一扬,说:“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我想也是。”
她看他一眼,可是他的表情完全不可解。她把目光移向旁边的树叶,涌上来的泪刺痛了她的眼睛。“我来是因为……”她说不出那可耻的字眼。
“因为你怀孕了。”他帮她把话说完。
“你怎么知道?”她便咽地问。
“只有两个原因可能让你来这里,这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呢?”她问道。
“我精湛的舞技?”
他竟然还能开玩笑!这句意外的回答使她的镇定崩溃了。她泪如泉涌,掩面哭了起来。他把她抱在胸前。“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开玩笑?”她贴在他胸口哭泣着,而他给她的无言安抚又使她感到欣慰。他塞给她一条手帕,她抽噎着说。“你说话呀,说我实在太笨了,竟然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跟你争辩这个问题。”
“真多谢,”她嘲讽地说道。“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她发觉他的反应是这么冷静,而她却是越描越糟。她不敢抬眼看他,所以依旧把脸埋在他胸前,呜咽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应付这种事情。”
“你确定你怀孕了吗?”
她点点头。“我今天早上去医院,他们告诉我说我已经怀了六个星期的孕。我也确定是你的孩子,如果你客气得不敢问出口,让我告诉你。”
“我不会那么客气,”他嘲讽地说。“我不问只是因为这是一种基本的生理常识,我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应该负责任。”然后他又问出一直在折磨她的问题:“你要怎么办?”
“自杀!”她哽咽地承认着。
“你的第二个选择呢?”
她听出他口气中的笑意,不禁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他的脸是那么坚毅,目光是那么稳定。她站直了身子,他立即松开抱住她的手,这竟然令她有一点失望。不过他这么冷静地接受事实的态度也感染了她,她此刻觉得理性多了。
“所有的办法都是很可怕的,医院的人说堕胎比较好……”她等着他接口鼓励这种作法。要不是她看到他微微缩起下巴,她会以为他是默许了。然而她还是不太肯定,于是转头看着别处。“可是我做不来,而且就算我做了,以后也无法面对自己。”
她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设法使自己的声音稳定一点。“我可以把孩子送给别人养,可是老天,那不能解决问题。我还是得告诉爸爸说我未婚有孕,他一定会伤心得要死,而且绝对不会原谅我。而且,以后我会一辈子看到别的小孩都在想是不是我的。”她擦去一颗眼泪。“我受不了那种猜疑与罪恶感。”她望一望他的脸。“你不能发表一点评论吗?”她问道。
“如果你说了我不同意的话,”他用一种权威性的口气说道。“我会让你知道的。”
他的话使她略感安慰。“噢!”她又鼓足勇气说:“迈特,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是因为她随便跟别人上床。如果我回家告诉他说我怀孕了,我想他会把我逐出家门的。我现在没有钱,可是等我三十岁的时候会继承一些钱。也许在那之前,我可以设法自己养我的孩子……”
他终于说话了,但只有简短的一句:“我们的孩子。”
梅蒂无力的点点头,他这种想法令她松一口气,却又差一点再哭出来。“至于最后一个办法……你不会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实在太可耻了……”她羞得说不下去了,可是等她再度开口时,却是说得又急又快。“迈特,你愿不愿意帮助我?让我爸爸相信我们相爱,并且决定马上结婚,然后几个星期以后,我们可以告诉他我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你同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很不情愿地同意,”他许久后才说。“而且还有一些附带条件,我以后再决定。”
见他迟疑那么久才答应,而且又是那么勉强,梅蒂实在羞愤极了。“谢谢你这么神勇,”她挖苦地说。“我会很乐意写下来,我不会要你任何东西,也保证一定离婚。我皮包里有笔。”她气得转身朝车子走去。
他猛然拉住她,把她转过来。“你到底认为我应该怎样反应?”他问道。“你认为跟我结婚‘太可耻’,然后刚说要结婚就提到要离婚,你难道不觉得这实在不怎么浪漫吗?”
“不浪漫?”梅蒂惊讶地重复着他的话,感到哭笑不得。随后,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像个考虑欠周的小孩。“对不起,”她说道,望着他那谜一样的眸子。“我是真的抱歉。我并不是说我认为跟你结婚是‘可耻’的事,而是说先上车后补票这种行为是可耻的,因为婚姻应该是……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做的事情。”
见到他的表情软化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得等三天,”他说道。“如果我们在五点钟以前赶到法院,星期六晚上就可以结婚。我们去登记吧。”
梅蒂没想到结婚是这么容易的事,容易到几乎毫无意义可言。他们把证件交齐,签了名,就走了出去,工友在他们身后不耐地等着关法院的大门。这样就算是订婚了,简单到与情绪毫无关系。“我们赶上了,”梅蒂苦笑着,胃部在翻搅。“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
他们上了车,“习惯”成自然的让他开。“我带你回家。”
“回家?我不能回家,结婚以后才行。”
“我不是说要你回芝加哥那座石头碉堡,”他说道。“我是说我的家。”她虽然很累,但他对她家所用的形容词却使她笑起来。她渐渐了解,费迈特对任何人或任何事都不惧不怕。但是他随后严肃的口气又使她的笑容消失了。“我同意登记结婚,可是在真正结婚之前我们有些事得协调一下。”
“什么事?”
“我还不知道,回家以后再说吧。”
四十五分钟后,车子由一条两旁是玉米田的路转上一条失修的路,再过了一座木板桥,梅蒂就看到迈特所谓的家。那是一座破旧的农庄,院子里野草丛生。不过门廊旁边有些开.得很娇艳的玫瑰,院子里的大橡树下还有一座双人秋千,可见本来还是有人颇为爱惜这里的。
在来的路上,迈特告诉她说,他母亲与癌症对抗许久之后在七年前去世,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的有他爸爸和一个十六岁的妹妹。梅蒂想到要见他的家人就紧张。她看到田里有一个农夫在开曳引机。“那是你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