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的方雪儿此时建议他们应该先到餐厅就座。“强纳说他在晚餐开始之前会来找我们,”雪儿张望着。“有没有人看到他了?”她扭头朝门口看过去。“老天!那是谁?他实在是可爱极了!”她这句惊叹引得许多人也都回头望过去。
梅蒂正好面对着门口,她抬眼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使雪儿睑上现出如此痴迷的神情。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右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他大约六英尺二英寸高,头发跟他的礼服一样黑,肩膀宽阔,一张脸晒成古铜色,眼睛奕奕有神。他在那里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些华服贵客,那张脸有如雕刻刀下的产物,而且下刀前有意把力与傲气结合在一起。
“看看那肩膀,”雪儿赞着。“看看那张脸,真是性感!”
这时强纳也出现在门口,脚步有些不稳。他把一只手搭在这个新客的肩膀上,见到他们这一群朋友时,他现出得意的笑容。
“噢,不!”柯丽丽故意失望地说。“别告诉我那个标准男性标本就是强纳雇来的工人!”
胡泰丝本来也是颇感兴趣地打量着他,但听见“工人”的时候她的微笑就变成失望的皱眉头了。“你刚才说什么?”
柯丽丽连忙解释着:“跟强纳在一起的那个人其实是从印地安纳来的钢铁工人,强纳的父亲要强纳雇用他到委内瑞拉的油井工作。”
梅蒂困惑地说:“强纳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这是故意开的玩笑,梅蒂!强纳在气他父亲一定要他雇用这个人,还要强纳以他为榜样。强纳带那人来是要气他爸爸,强迫他爸爸在社交场合见到他。可是好笑的是,”她压低了声音说:“强纳的婶婶说,强纳的父母临时决定今天晚上不来了——”
这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众人面前,半醉的强纳大声说道:“嗨,梅蒂,我亲爱的叔叔和婶婶!”大家都注意着他。“我要向你们介绍我的朋友陶迈特——不对,是费迈特,他是我爸爸为我选中的最新一个榜样,说我长大以后就要像他才好!”
“你好,”强纳的婶婶客套地说。她冷冷地看看醉醺醺的侄子,然后虚应故事地说:“你是哪里人呢?费先生?”
“印地安纳。”他答。
“印地安纳?”强纳的婶婶说着,同时皱起了眉头。“我们那里有什么姓费的熟人?”
“我相信你们不会认识我的家人。”
“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梅蒂的父亲在这时插进来说道。
迈特转头看他,梅蒂在心里暗暗钦羡迈特竟然能够面对她父亲逼人的目光,而毫不畏缩。“艾德蒙顿,就在盖瑞市附近。”
“你是做什么的?”柏菲力很无礼地问。
“我在一家铁工厂工作。”他答道,同时尽量让自己的古铜脸与表情跟菲力一样冰冷。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下来。有些中年宾客本来在旁边等着和强纳的叔叔婶婶一起人座的,这时都不安地互视了一下,然后就走开了。苏海叶显然也想赶快月兑身。“希望你今天晚上玩得愉快,费先生。”她很不自然地说道,然后就跟着丈夫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去了。
突然之间仿佛每个人都开始移动了。“好吧!”柯丽丽故作轻松地说道,看看周遭的每一个人,但就是不看迈特。她说:“我们去吃饭吧!”然后她挽起强纳的手,把他的身子转向门口,又刻意地抛下一句:“我订了九个人的位子。”
梅蒂迅速算了一下,他们这一伙若不包括迈特就正好是九个人。一时之间她竟厌恶强纳和他这伙朋友的作风,所以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她父亲见她站得离迈特比较近,就抓住她的手肘,用迈特也听得到的音量说:“甩开他!”然后转身跟他的朋友一起走开。
满怀愤怒与反抗心理的梅蒂看着父亲离开,再看看迈特,不太确定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只见迈特转身望着外头阳台上的人,摆出一副傲然的姿态,似乎并不在意众人对他的排斥,宁愿自己独处。
就算他不说出自己身分,梅蒂也看得出来他不属于这种场合。他的礼服并不合身,说话也没有那种矫饰。一时之间他竟然令梅蒂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在圣史蒂芬念书的时候,也是故意埋首于书堆中,装出不睬众人的样子。“费先生,”她尽量自然地说。“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他惊讶地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威士忌加冰块。”
梅蒂招呼一个服务生过来。“吉米,费先生要一杯威士忌加冰块。”交代过后,她发觉费迈特正微皱着眉头打量她,仿佛在猜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才要你把我甩开的那个人是谁?”他贸然问道。
她实在不想说真话。“是我爸爸。”
“我谨向你表示无限的同情。”他挖苦地说。梅蒂笑了出来,因为从来没有人敢直接或间接地批评她爸爸,也因为她突然发觉费近特的叛逆正是她打算做的事。她决定要救他。
“你要不要跳舞?”她微笑着问道,仿佛他是一个老朋友。
他颇觉有趣地看着她。“你何以认为一个从印地安纳州艾德蒙顿小镇来的钢铁工人会跳舞,公主?”
“你会吗?”
“我想我可以应付。”
几分钟以后,梅蒂发觉他太低估了自己。他们在屋外随着乐队的演奏轻舞时,他跳得相当好,只是不能完全放松,舞步也很保守。
“我表现得怎样?”
心情越来越好的梅蒂说:“到目前为止我能说的是你很有韵律感,动作也很好。”她笑着看他的眼睛。“你只是需要多练习。”她全然没有想到她的话可能会有其它方面的暗示。
“你想要练习多久呢?”
“不用太久,一个晚上也许就能学会一些新动作了。”
“我不知道还有‘新’动作。”
“有的,”梅蒂说道。“可是你得先学着放松。”
“先放松?”他问道。“我一直以为应该事后才放松呢!”
她这才发觉他所指的是什么,她迎视他的目光。“我们是在说跳舞的事吗,费先生?”
她的口气含着斥责之意。他打量着她,心里再重新评估一次,然后他用平静而带歉意的口气说:“现在是了。”随后他又补充道:“我右腿的韧带在几个星期以前受了伤。”
“对不起,”梅蒂为自己强迫他跳舞而道歉。“会疼吗?”
他的脸上绽出禁然一笑。“只有在跳舞的时候。”
梅蒂笑了,先前所有的忧心都抛到了脑后。然后他们又跳了一支舞,闲扯着天气与音乐等事情。回到大厅以后,吉米已经为他们把酒端来了。梅蒂有些气强纳,就说:“请把帐记在苏强纳先生的帐上,吉米。”
她看看迈特,见到他脸上的讶异。“你不是会员吗?”他问道。
“我是的,”梅蒂笑着说。“这只是小施报复。”
“为什么?”
“因为……”她发觉若加以解释,可能会令迈特不好意思,就耸耸肩。“我不喜欢他。”
他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她,然后喝口酒。“你一定饿了,我放你回去加入那些朋友吧。”
他这是很客气地给她借口离开,但梅蒂无意加入强纳那伙人。而且她环顾四周,很清楚如果她丢下迈特一个人不管,就没有人会理他了。事实上所有人都有意避开他们两人。“事实上,”她说道。“这里的食物并不好。”
他朝四周望一下,放下酒杯,好象他突然想起来。“这里的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