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曾答应跳舞的时候要来。既然他妹妹在这里,梅蒂知道他一定会来的,而且他的大学联谊会也在另一个舞厅举办活动,所以他此时正在这家饭店内。梅蒂站起身,拢一拢头发,朝舞厅走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韩小姐尽责地招呼宾客,确使每一个人都有谈话和跳舞的对象。梅蒂总是看见韩小姐指派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来向她邀舞。梅蒂的舞跳得很好,可是韩小姐派来的男孩子全部都比她矮,所以再怎么跳也优雅不起来。事实上要不是她希望派克来的时候自己能在场,她就干脆躲到洗手间去了。
十一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到别处去了,舞池中只剩下梅蒂等四对还在跟着那老掉牙的音乐跳舞。梅蒂的舞伴是魏士华。他虽然没有她高,却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男孩。他兴致勃勃地谈着加入他父亲的法律公司等计划。梅蒂喜欢他,因为他是真的想和她跳舞。
梅蒂听着士华谈话,目光却盯着入口处,当派克终于和三名同学出现时,她的心跳到了喉间。派克的金发和运动员的身材配上黑色的礼服,使得舞厅内其它人都黯然失色。华发觉到梅蒂突然僵硬起来,住口环视四周。“噢——若玫的哥哥来了。”
“嗯,我知道。”梅蒂说道,声音不自觉地带着梦幻般的口气。
“那个雷派克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们这些女孩子这么着迷?”
派克正走过大厅朝他妹妹走去,因为他必须陪她跳一支舞。梅蒂收回目光,看着士华。“我的意思是,”他自嘲地说。“只因为他比较高,比较世故,你就喜欢他而不喜欢我吗?”
“你不应该自贬,”梅蒂心不在焉地说道,看着派克尽义务地与若玫跳舞。“你很聪明,人也好。”
“你也一样。”
“你将来会跟你父亲一样,是一个能干的律师。”
“下星期六晚上你愿不愿意出来?”
“什么?”梅蒂惊问。“我的意思是,”她匆忙修正自己的语气。“你的好意我知道,可是家父不准我在十六岁以前约会。”
“谢谢你把理由弄得那么光明正大。”
“我不是。”梅蒂答道,可是接着她就忘掉了自己在说什么,因为若玫的男朋友打断了派克,接下去跟若玫跳了起来,于是派克就转身朝门口走去。“对不起,士华,”梅蒂急切地说道。“可是我有样东西得交给派克。”她顾不得许多人带笑的眼光,独自走过舞池赶上派克,别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仿佛她是支笨拙的虫,不过派克的笑容倒是温暖而真实的。
“嗨,梅蒂,你今天晚上玩得愉快吗?”
梅蒂点点头,希望他想起他曾答应今天晚上要陪她跳一支舞。但是他丝毫没有想起的样子,只是等着看她为什么要追上来。她猛然发觉自己正用一副崇拜的眼光瞪着他,不禁羞红了睑。“我——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她颤颤地说着,一面朝自己皮包里模索。“我是说,我爸爸要我把这个交给你。”她取出信封,却把那串珍珠项链也带了出来,然后项链滑落在地上。
梅蒂匆忙弯身去捡,派克却也正要去捡,两个人的额碰在一起。“对不起!”听见派克呼痛,她紧张地说着,站起身时口红又从皮包里掉出来。派克的一个朋友苏强纳这时俯身帮她捡起来,并且开玩笑地说:“你何不把皮包口朝下,我们可以一次把所有的东西都捡起来?”
梅蒂又差又窘,把信封塞给派克,再把珍珠项链和口红丢到皮包里,随即忍着泪转身要走。这时在身后的派克才终于想起他的承诺。“你答应的舞呢?”他问道。
梅蒂转回身,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噢,我都——忘了。你要吗?我是说,跳舞?”
“这是我今天晚上所听到的最好的建议。”他精神奕奕地答道。于是当音乐响起,梅蒂走入他的双手中,觉得仿佛她的美梦成真了。在她的指尖接触下,她可以感觉到他坚实的背部,他的古龙水味道好闻极了,而且他的舞技也很优越。梅蒂简直被他整个迷惑住了,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的舞跳得非常好。”她说道。
“谢谢你。”
“你今天晚上穿著这身礼服也非常好看。”
他轻声笑着。梅蒂把头略微后仰,打量着他。他说道:“你今天晚上也不错。”
梅蒂觉得两顿发烧,连忙垂下目光看着他的肩膀。但不幸就在这抬头与低头之际,她头发上那朵花滑落下来,斜斜地挂在她的肩膀附近。她努力想着话题。“你的圣诞节假期玩得好吧?”
“很好,”他说道,目光盯着她的肩膀处。“你呢?”
“很好。”她答道,觉得自己笨拙无比。
音乐一停,派克立刻把手放下来,带笑跟她道别。梅蒂知道她不能呆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于是匆忙转身,却迟至这时候才由镜子中瞥见那朵花是怎么松弛地垂挂着,她连忙把它扯下来。
派克跟他那一伙回到他们的兄弟会会场。“派克,”苏强纳笑着说。“你又征服了柏家的小女孩。她给你的是什么——情书吗?”
“闭嘴,强纳,你喝醉了。”派克说着,一面伸手搂住他的女伴。
“她是谁?”他的女伴问道。
派克看看她的白色丝绒礼服。“你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柏氏百货公司的名家专柜,怎么样?”
“那就是了,”他说道。“柏梅蒂小姐——也是柏菲利的独生女继承人。”
“就算把全世界的钱都给我,我也不会跟那样的女孩结婚。”强纳说道,同时从口袋模出一小瓶威士忌喝起来。
“谁在说结婚了?”
“她呀,”强纳说道。“她那双眼睛简直像要把你吃掉了一样,谁都看得出来。”
“我知道。”派克承认着,并夸大地叹一口气。
在衣帽间里,梅蒂悔恨地望着手中那朵丝花,担心刚才跳舞的时候就已经掉下来了。她身边那个女孩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对她点点头:“不错,你跟他跳舞的时候它就掉了。”
“我就担心这个。”
那个女孩笑了。梅蒂想起她的名字是孙露淇,看起来人还不错。她问道:“你明年要念哪个学校?”
“佛蒙特州的班森赫斯。”梅蒂说道,那个女孩嫌恶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会受得了?那里好荒凉,简直像所监狱。我祖母就是念那里的。”
“我祖母也是。”梅蒂叹口气说道,心里真希望她爸爸不要那么坚持。
“现在没有人去那里了,我们都去贺里山或肯莱尔。”
“我知道。”
露琪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雷若玫说,今天晚上跟派克在一起的那个黑发女孩已经有了他给的兄弟会别针——-一下一个她要的就是订婚戒指了。”
“噢,真不错。”梅蒂勉强振作地笑着说,同时把眼镜拿出来戴上。
梅蒂打开她房间的门,只见莉莎和艾太太窝在椅子上。“怎么样?”莉莎跳起来问道。“把一切经过都告诉我们!”
“棒极了,”梅蒂作了一个鬼脸。“如果你能不把一些事情算进去。譬如我把生日卡给派克的时候,我皮包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而他弯腰帮我捡起来的时候,我又差点把他撞昏——我还一直赞美他有多好看,舞跳得有多好。”她跌坐在椅子上,说道:“当然情形还不是最糟的。我是说,我本来还有可能向他求婚呢!”这时她才发觉她坐的椅子位置改变了,事实上她整个房间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