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夜星一惊,连忙扛起他往房间走。
“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她……”邢念众虚弱地说。
“现在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怎么找人?”邬夜星狠狠瞪着他道。
“我很好——”
“好个头!”邬夜星咬紧牙叱道。
推开房门,他将邢念众放到床上,低吼道:“快点运功护住心脉,如果你死了,司徒无艳也必死无疑。”
原本还挣扎着要下床的邢念众一听到这句话,忽然间安静下来。
他依言盘坐运气,但无奈体内紊乱的气息四处奔窜,他稍稍提气就头晕脑胀,张口又是吐血。
邬夜星不发一言,直接坐到邢念众的身后,伸掌抵住他的背心,将一股强大的内力灌注到他身上,瞬时压制住邢念众体内疯狂乱窜的真气,将他的真气导回脉络中。
一炷香后,邢念众的脸色才恢复正常,神情也平静许多。
“你只要再忍耐两天,两天后你解了毒,就可以下山去找她。”邬夜星收了功后,看着他冷静地道。
“两天?如果她真的不能用剑,不用说是两天,可能一刻钟对她都会是致命的危险。”邢念众痛苦的捂住脸道。
“就算不能用剑,她的武功还是在,仍有自保的能力,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邬夜星不仅是在安抚他,也是真的如此认为。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或许她有办法逃走,但要是遇上结伙而来的仇人,她根本无路可逃。”邢念众哑声道。
“既使如此,你又能怎么办?以你现在的状况,就算下了山找到她,也只是累赘,根本帮不了她,”
邢念众握紧拳头,神色抑郁,却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邬夜星所言虽然残酷,却是事实。
“再忍耐两天,到时你就可以见到她。”
邢念众未发一言,只是合衣倒下,盯着墙壁发呆。
邬夜星眉头紧皱的盯着邢念众,如果他早知道邢念众会这么激动,说什么他都绝不会将司徒无艳的事情告诉他。
“记住,你不先救自己,就不用想救司徒无艳。”邬夜星对着他的背,不厌其烦地再次叮嘱。
“我知道。”邢念众仍是盯着内墙,低声地回答。
邬夜星见他平静下来,才舒展眉头,开门离开。
邬夜星一走,邢念众倏地翻身下床,拿了一瓶神医为他调制的御毒丸,接着轻轻地推开窗子跃出房间,疾步朝山下奔去。
虽然他明白邬夜星说的全是对的,但两天内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丁,一想到无艳,他就无法冷静地枯坐在旁,等着她死亡的消息传来。
因为她,他有了执念;因为她,他失去了平素的平静自在,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但这种有人能够扰乱他的心、让他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喜欢这个自己,如果失去无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甚至,他连想都不敢想。
***
疾行中,他屡次因为毒血在体内翻腾的痛苦而停下脚步,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虚弱,若非邬夜星以内力助他御毒,只怕此刻他早已陷入昏迷,寸步难行,更遑论尚存二分功力。
虽是走走停停,他还是在入夜前进人李家镇。
寒冷的冬夜街道,除了冷风、弦月,和街角一个卖着消夜的摊贩外,根本看不到行人,邢念众一个人踽踽走在寂静凄冷的街道上,心境上是前所未有的寂寞。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停下脚步,没有目标的他就像是无头苍蝇般的四处瞎撞,想遇到无艳的机率是小之又小,
无艳带着伤,又遭人追杀,照理说是不会寄宿客栈,而且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她又不可能露宿野外,最有可能是躲藏在废弃的房舍……
这么一想,他忽然想起邬夜星曾提到镇外一间破败的土地公庙,虽然邬夜星说无艳已经离开那里,但终究是个目标,有了目标,邢念众的脚步就显得轻盈多了。
他找到抖缩在一旁,等着客人上门的摊贩老板,问了土地公庙的确切地点后,不顾体内翻涌的恶心感,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一盏茶后,他终于在摊贩老板指示的地点看到黑漆残破不堪的土地公庙。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跳就愈快。透着昏黄的月光,邢念众看进庙堂内,仍旧是一片寂静。
忍住涌上心头的失望,邢念众踏人庙中,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时,心蓦地一窒。
是她的血吗!是她的吗!
邢念众在血渍前蹲下,望着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暗红色,喃喃地自语:“无艳,你在哪里?这血是你的吗?”
就在他低喃之际,一个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邢念众眼神锐利地望向发出声响的方向,只见泥塑的土地公像忽然动了一下,半晌,自塑像背后伸出一只手。
邢念众瞪着那只手,几乎忘了呼吸。
又过一会,一个人影自阴暗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绝美的脸上,仿佛是冰雕般的玉人,不属于人间。
“无艳!”邢念众欣喜的唤她的名,却见她惊惶、怯懦的往后退。
邢念众怔然看着她,随即明白她又将他中毒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这一个外貌似冰,心却如火的女子,一直为了他而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他举步走近她,轻轻握起她受伤的手叹息:“为什么呢?每次见你,你总是伤痕累累。”
无艳愣愣的望着他,眼眶开始泛红。“你……你不恨我?”
“我只会心疼你,又怎么可能恨你呢!”
“心疼?”无艳简直是呆了,师父不是说他的收情忘魂丸的药性已经解开了吗?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口吻如此的怜惜呢?
“你……怎么会……你解了药性,不该还会爱我啊!”无艳流下泪,唇瓣微颤地低语。
“唉!”邢念众叹了口气,将她拥人怀中。“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即使我服下收情忘魂丸,即使我是因为药性而爱你,那又如何?现在我的心为你而动,又何须在意它为何而动呢?”
无艳在他胸前拼命摇头,咬着唇不安地说:“不!你服下的是收情忘魂丸的解药没错,所以……你不该还对我这么温柔的,不该的!”
邢念众微微一怔,他的药性解了?如果收情忘魂丸真如她所说的那么神奇,何以见着她的泪珠,他的心仍会抽痛?看见她的手伤,他会后悔那一日让鬼罗刹平安离去?
心疼、懊悔、怜惜、想紧紧拥抱她、想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心情……难道不是爱吗?
“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他盯着她瞧,沉声问。
“我……”
她怎么可能会有信心?她深知他的好,而自己呢?一个不堪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的。
她咬唇不答的模样突地让他向来平和的个性活起了怒意,为她不信任自己而恼怒。
“你真以为我爱你全是因为那个药在作祟?如果我不爱你,此刻又怎会站在这里?如果不是担忧你,我又怎会心急如焚的来找你!难道我的心,你全看不见?”邢念众难得语气不悦,一双眸锐利带怒的瞪着她。
不曾见过他发脾气,无艳不由得慌了,难过的急急拉着他的袖子,抽噎的说:“你不要生气!我……”
她的泪不意外的又平息了他的愠怒,邢念众数不清自己叹了第几次气了,举起手,拭去她的泪,心疼她的不安与自卑。
“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好吗?我不是会说谎的男人,你该知道的。你说解了我体内收情忘魂丸的药力,那么,我现在就在你身边的意义,你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