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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轻轻洒落在老旧公寓的小小客厅里。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裙的身影跪坐在磁砖地板上,原本乾净整洁的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用品。
崔妏蔷将一头长发盘在头上,月鲨鱼夹随意夹着,专心低头做劳作。
她身旁搁了两个草莓篮,里头放着她这阵子以来做的各种皂。
而她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处理那些已熟成的皂。
月兑模切块后,还必须放上四至八周时间等待熟成,避免皂体太软以及硷度太高的问题。
这是由於手工皂是细致且敏感的东西,极容易因天候、温度、湿度的改变而延长或缩短熟成期;再者虽然一般说来说当皂熟成就可以使用,但一块手工皂的洗感也会随着时间改变,通常头几个月都会稍微差一点。
因此她特地多晾了一阵子的皂,直到今天才准备把两三个月前做好的皂一一包好收存起来。
不过手工皂需要通风,所以她只是将纸张裁成适当大小,简单的包了四边,并在上头注记日期名称。
而当她将第一篮的皂都包好,把空篮挪开,正准备处理第二篮皂时,乍见一批切成七八块、样貌丑丑的马赛皂,心绪突然远扬。
她还记得,这批马赛皂是她参加了“崔妏蔷”的丧礼之后几天,在心情很沮丧的情况下打的,里面还混了几滴眼泪。
没想到那时韦佑书却忽然跑来,尽避和他聊过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但这批马赛皂却也因此打到overtrace(注),最后只能慌乱狼狈的入膜,做出这条很丑的皂。
崔妏蔷拿起一块马赛皂,轻抚着上头不平整的纹路。
若以她过去追求完美的性格,早就把这类失败的皂切碎了混入另锅皂液中重制了,但这批皂,她舍不得。
又模了好一会儿那块丑丑的皂后,她才拿尺量下它的三围,为它裁剪大小合适的纸张包装。
没想到才包了两块,门铃却突然响起。
会是谁呢?她疑惑的将东西都先搁在地上,前去应门。
“韦经理?”她惊讶的月兑口,“你感冒好了?”
她还叫他韦经理?韦佑书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托你的福,别人都要病半个月,我一星期就好了。”他淡声道。
看来他还在记恨她当时在医院里卖关子,崔妏蔷感到好笑。
听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哑,不过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
但她仍不太放心,突然伸手模了模他的额,确定温度正常,才略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收回手,抬头却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模他额头的举动未免太自然了点,不觉“啊”的一声,后退了两步。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他都这么问了,她还能说不吗?
尽避表现得一副勉强模样,可她心底是高兴的。
因为他确实在乎她,才会病一好就匆匆跑来。
“请进吧。”崔妏蔷退了两步,“不过我正在整理手工皂,所以客厅有点乱,你随便坐,我去泡茶。”
“无妨,你慢慢来。”
韦佑书慢慢走进客厅,将带来的东西顺手搁在桌上。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她家,感觉又比上次更明亮温暖了几分,虽然还是老旧得令他想皱眉。
韦佑书走至显然是刚她工作之处,弯腰自皂篮里拾起一块颜色很眼熟,却长得奇丑无比的皂。
这就是那天他来找她时,她手边正在做的皂吧?
想起那天她发现手上正在打的皂打过头唉唉叫的模样,他不觉微笑。
然而当他再捡起另外一块已包好的皂时,那抹笑顿时凝冻在唇角。
那包装方式以及上头娟秀的字迹……他太熟悉了。
因为他家里正好就有一块放了两年多却始终舍不得用的手工皂。那是他家唯一留存至今,妏蔷送他的东西——虽然那块皂根本可说是他硬拗来的。
而这两块皂的包装及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注:皂液需经皂化反应才能变成固态的皂体,因此一般会不断搅拌皂液至浓稠状(trace)后,再将皂液灌入模型中,等待冷却变硬。若未达trace状态便将皂液入模,可能会使皂化反应不完全,无法成皂;反之若搅拌超过变成overtrace,则会因皂液已变成固态,直接在锅子里凝结成块倒不出来,即便弄碎了另置入模中,形状也会极不平整,且皂体出模切块后,更会在表面看到许多小洞,影响美观。
第9章(1)
崔妏蔷端着托盘走至客厅时,便见韦佑书望着自己露出一脸深思的表情。
“怎么了吗?”她不解。
“没事。”韦佑书摇摇头,“这是什么茶?”
“肉桂橘子,”她微微一笑,放下托盘,上头搁着的是一组漂亮的瓷器杯壶,“我还加了一点蜂蜜,对感冒挺有帮助的。”
“谢了。”他接过她递来的瓷杯,“这杯子很漂亮。”
“是啊,上上个月特地去买的,喝个茶没好的容器实在太痛苦了。”
“如果你先前就有在喝茶,家里怎么会没有好杯子?”这套瓷器茶具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再回想起上次来时她拿马克杯装花茶给自己,这落差也未免太大。
若她真是那么讲究的人,何以先前家里连好一点的杯子都没有?而若她不讲究,又何必花大钱去买好的茶具?
再加上那块皂……
他突然想到三个多月前,妏蔷和叶瑾彤好像是同天出事吧?
那天她们还被送进同间医院,只是后来妏蔷死了,叶瑾彤却是失忆。
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吗?可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他甩甩头,暗斥自己异想天开,然而心底那份怀疑却怎么也甩不去。
“呃,喝茶是我最近才培养的兴趣嘛!”她顿了会儿,忽然瞥见桌上另摆的东西,“咦?这是……”
她拉开纸袋,发现里面装的是他们曾一起去买,要送给“崔妏蔷”的礼物。
“这是我早上去崔家时,崔伯伯和崔伯母还给我的。”
“还给你,为什么?”她一愣。
“他们说……其实早就看出我对妏蔷的心意。”他微微苦笑,“他们向我道歉,说以前觉得我不够成熟稳重,很担心妏蔷和我在一起会不幸福,所以经常在妏蔷面前说我大哥的好,又时不时的说我的缺点,就是不想她选择我……”
崔妏蔷越听眼睛瞠得越大。
是这样吗?真的是因为父母不断灌输她“韦佑书为人轻浮”的想法,所以她才对他有偏见?
她试图回想,发现似乎真的有些蛛丝马迹。
韦佑书续道:“不过妏蔷去世之后,他们对照我和我大哥的言行,便觉自己看走了眼,因而对我感到很歉疚。”
“但是……我认为崔小姐自己也有责任。”她轻轻说道,“她都那么大的人了,有眼睛能看、有脑袋能思考,就算别人灌输了她什么观念,她也应该自己去看、去感受,而非直接否定你。”
他摇头,“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我并不怪她。”
是这样没错,但她仍觉得对他很抱歉。
“那……他们为什么把礼物还给你?”
韦佑书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因为我对他们说,这是一个我很在乎的女孩陪着我去挑选的,而他们听闻你也喜欢做手工皂之后,便说若不介意的话,希望你能收下这份礼物,毕竟东西还是该送给有需要的人,想来妏蔷也不会希望这些东西永远都没被使用过就过期被扔了。”
她的眼眨了又眨,他话里带的讯息太多了,让她不知该先消化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