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挥袖,扫掉新沾上的雪花,转身时雪花纷落的景象确是有些伤别的意味,这天象倒像是?
了眼前的冷厉男子洒下了漫天白色水泪般,凄然哀伤。
“大师兄……”亚纪原还想多作慰留,但一思及大师兄的脾性也就噤口。
大师兄的硬脾气是?所周知的,他一旦下了决定怕是再也无人能左右了,于是他换言开口:“倘若日后用得上大伙儿的时候尽避说,咱们同门师兄弟一场可不是做假的。”
冷如星走了过去,同亚纪击掌后交臂而握,默默的又往怪老者离去的方向望去,心中仿佛有所得,又仿佛有所失。
“二师弟,我走了以后,师父的怒气怕是要你们承担了,你们可得多留心些,还有多注意他的身子,近来老人家的身子看似虚弱许多。”
亚纪闻言一笑,“师父的身子就是再撑一百年也不成问题,刚刚那一掌我倒是看得清楚,大师兄的武艺是明显的与日俱增,如今已有淩驾师父之势。”
“胡言!”冷如星斥道。
亚纪耸了耸肩,转移话题说:“大师兄,此次出谷可有准备往哪儿去?”
冷如星望一眼地下残梅,鸷冷的目光带着寒意。
“京城,投效杨国忠。”他宣布道。
亚纪问言怔愣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哪儿不好去,去纷乱的京城?
谁不好投靠,去投靠那婬乱贪婪的奸臣?
这……大师兄,是脑袋有问题,还是给师父关傻了?怎么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就在亚纪尚不能理解冷如星的作为时,他已双臂一展,如白鹤亮翅,身躯已然飞起,在空中身子一斜,如大鹏展翅般旋空翔飞而去,身后片片白雪依然飘飘而落,空谷之中已失一抹俊杰身影。
***
“小姐,您别净是哭啊,哭得月儿的心都给哭碎。”月儿拿了条帕子直往梅水灵脸上轻拭。
“月儿,你说这会是真的吗?爹爹真要把我送进宫去!”梅水灵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啊!难道爹爹不明白,入宫对她而言会是死路一条吗?
月儿瞧梅水灵哭得心伤,眼眶一红忍不住也抱着她一道哭了起来。
“小姐您别哭,我去打听过,这宫中也没什么可怕的。皇帝老爷喜欢水当当的姑娘,小姐您长得这般天仙模样,相信皇帝老爷一定会疼您的。您瞧,那杨玉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当初也只是一介平民,可自入宫以后得了皇帝老爷的疼,全家都受封了呢!就连她的堂哥都成了臣相,所以……”
“所以爹爹才想把我送进宫去,图个荣华富贵?”梅水灵哽咽地接下月儿的话,心里真是难过极了,对爹爹来说,这就是她的存在价值?
“小姐!”月儿搓揉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明白梅水灵此刻的感受,当初她的阿爹为了让全家温饱,把她卖给梅府,她也曾恨过、怨过,可这终究是她的命,她也认了。
但眼前的小姐呢?
梅府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为什么非要把一个玉雕般的美娃儿给送进宫去?这对小姐来说,会是一个好的安排吗?看小姐哭得难过,她不敢再多言。
“唉!”
一声长叹自廊外传入,梅水灵及月儿纷纷抬起头来,望向房门。
“灵儿,爹能与你说句话吗?”门外传来梅常颢的声音。
梅水灵收住泪水,缓缓点个头示意月儿去开门。
“老爷。”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同灵儿说。”
“是。”月儿回头看了一下小姐,然后离开。
梅水灵站起身来?梅常颢斟了杯茶,福了福身道:“爹爹用茶。”
梅常颢略过女儿手中的茶杯直接握住她的柔荑,问:“灵儿,你怨爹是吧?”
梅水灵眼眶一红,咬着下唇不放。
她能说什么,她怨啊,她怎能不怨?
但她能这么回答吗?
眼前是生养她的爹亲,他有权利决定她的一生,即使她只不过是爹爹追求荣华富贵的一颗棋子,那也是她的命。
“灵儿,爹对不起你,但现在的情势已不是我所能掌控,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女儿的倔强看在梅常颢的眼里,除了不舍外还有一丝愧疚。
只能怪自己当初一时的贪念造成今日的悔不当初。当年他与义兄冷擎天在一次偶然机缘下认识安禄山,自此奠下往后的祸根。
安禄山众人狡狯、善猜人意、巧于人事,凡朝廷使者至平卢皆厚贿之,在官场上更是阿谀奉承,就连皇上都赞以为贤。而冷擎天就曾对他多次叮嘱,须多加留心此人,但当时他利欲薰心,竟被一时贪念迷失心志,在得知义兄可能握有安禄山造反名册后,竟听从安禄山的指使诬陷冷家惨遭灭门,自此后反受限于安禄山,陷入他的奸计之中而不能自救。
前些日子安禄山在无意间巧遇水灵,一见之后便惊?天人,直道:“美、美,太美了,此女直可媲美贵妃仙子,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当时他一听此语即明白大祸临头,虽然他也曾想过以水灵的姿色,若能入宫必得皇上的宠幸,自此梅家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但……可不是这么的送法啊!
安禄山隔日便上门来明着要人,软硬兼施地说道:“梅老,你要是能想得明白便是你的福气到了,要是你弄不清楚状况,可就别怪老夫没能在皇上面前替你说情呢!
要是说起当年冷家灭门一事,至今事隔多年,也不见梅老你能提出个交代;至于这勾结乱党篡谋的重罪,真要论起来,就怕连你这位与冷家素来交好且有姻亲的亲家,恐怕也是避不了嫌的。那到时老夫可就为难,就不知是该帮亲还是忠君了?”
梅常颢当场一愣,这分明就没给他转圜的后地,目前要人都已经是这般强硬的态度,那遑论以后还能图什么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
看来这回他就是心中再怎么不舍,也非得把水灵给送出去不可了!
梅水灵见爹爹怔忡失神了半晌,于是轻唤:“爹爹,爹爹,您不舒服吗?”
梅常颢自女儿轻唤声中回神,面带愧疚地道:“灵儿,爹现在交代你的话你可得记清楚。你这一入宫,爹是再也帮不了你,你自个儿可得机伶些,你的模样儿长得好,不怕给皇上冷落,就怕遭来其他嫔妃的嫉妒与怨怒,所以你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引得皇上的注意,让皇上恋上你、保护你,懂了吗?可别让那些女子有机会伤了你。
还有,这安禄山你可得注意些,别净信了他,可也别明着得罪他,他一时间还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若他日你真能得到皇上的宠幸,那么咱们父女也就可以翻身。灵儿,爹下半辈子靠的可全是你啊!”
梅常颢语重心长的话听在梅水灵的耳里,恁是难过得紧,她哽咽地问:“爹爹,恕灵儿多嘴,灵儿不明白爹爹为何执意要灵儿进宫不可?灵儿……能不能不去呢?”
“傻丫头,宫里没什么不好的,锦衣玉食、穿绸戴玉的日子可舒服得很,且凭你这副娇俏模样,他日若有幸得以坐上皇后的位置,这天下可不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梅常颢仍颇具野心地幻想着,一心巴望哪天真能凭借着女儿的姿色,得以高官厚禄,显耀门庭。
“爹爹,我要天下做什么?我是宁可杂草结庐也不愿与人争宠啊!”梅水灵苦苦哀求,就希望爹爹能改变心意。
梅常颢脸色一变,口气冷硬起来地道:“是,你是可以不要天下,可以杂草结庐,你高尚,你不求富贵荣华,可难不成你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我死,你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