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三哥平日疼她,她才反对呀……比起看好戏的哥哥们,她自认更为三哥着想。他们……只是去看戏罢了。
X桨米洞房花烛夜是新娘子压倒他,抑或是他压倒新娘子,这不得而知。
不过看情况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般新嫁娘这时候该做什么呢?肯定不是同她一样发呆便是。
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盥洗之后,她便一直坐在桌前发呆。也不晓得是否特别吩咐过,丫鬟没有进来打扰他们,只不过每隔一刻钟便进来换盆热水。
殷小小偏头看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乔文华。还是一副短命相,房里这么暖和,他的脸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起身坐到床沿,好奇地用指尖轻触他凹陷的脸颊──这就是她的夫婿啊,毫无真实感。
若不是昨日热闹的景象仍残留在脑海里,她很难相信自己已经成了乔家人,虽然乔夫人看来不挺乐意。
听吕洞宾说,三少不是忽然大病一场变成如今的模样,而是慢慢地,在众人没有发觉的时候,食慾降低了、衣服宽松了……然后渐渐地容易感到疲累,在三少自己发觉不对而请大夫来时,他已经无法进食了。
那时他这好兄弟正在云遊四海搜刮天下名贵药物,辗转得到消息才赶回来,虽然勉强控制住病情,却怎么也无法根治。
他从天之骄子变成如今这副尊容,等若由云端跌落泥地;每日每日见自己的手臂渐渐细瘦、指节日渐突出,还有镜中逐渐凹陷的颊、干裂的嘴唇,他在想些什么呢?
为何还能对着人笑呢?
要换做是她,这么久一段日子,早就发了疯。
而他又在想些什么,才会接受一个仅只一面之缘的算命师当他的新娘?
唉!殷小小停止骚扰她的新婚夫婿,转头望向外头。
自从她到京城之后,指点过数不清的姻缘,却从未想过看看自己手中的姻缘线……她的姻缘线生得什么模样呢?
想着想着,殷小小举起手盯着掌中三条明显的纹路看,嗯……“看什么?”
突来的声音吓了殷小小一跳,抬头望去,她的新婚夫婿正望着她。
从她醒来爬下床之时,他便醒了。自身体变差之后,他一向浅眠,更何况一个人从他身上爬过去?
他的声音犹带着几分沙哑,缓缓起身靠着床柱。“看什么那么专心?”
殷小小眨了眨眼,看着他仍带些许蒙眬的眼神,忽然想起娘交代过的,忙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当乔文华盥洗完之后,她才感到羞怯地低下头。
昨日一阵吵闹、混乱,虽说仪武已经简化许多,她却还是感到吃不消,一进洞房便趴在新床上睡死了,哪来时间感受“羞怯”这种新鲜的情绪?
现下,房里却只有他们两人……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婿,她必须同床共枕、相处一辈子的人……虽然他的一辈子可能有些短。
思及此,殷小小忽觉胸口有些难过。
“小小,你还没说适才在看什么,那么入神?”乔文华仍不忘这个问题。
突然发现他也挺固执的,殷小小朝自己手掌瞄了一眼,“姻缘线。”
“哦?看出什么没有?”他笑着问道。
殷小小耸耸肩,“都嫁你了,再看也没啥意思了。”
“怎会没意思?”他拉住她的手,触感有些粗糙,不是双养尊处优的手。他学吕洞宾的话道:“若有分岔,便代表你仍有再嫁的机会……”
“呸呸呸呸!”没等他说完,她已经呸声不绝,横眉竖目地瞪着他,“你想我被乱石打死啊?”
“怎会呢?”乔文华笑着说道,轻咳几声。
“哼!”咳声提醒了她,拿了件大衣来披在他身上,顺便抓起他比她还瘦的手盯着看,然后一把甩落,“命里有波折,放心,你会长命百岁!”
“谁会长命百岁?”吕洞宾打开房门就听到这句话。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管冲喜有没有用,至少府里不再死气沉沉,奴仆们也趁机放松沾点喜气,喝酒高歌──当然要在主人没注意的地方。
长命百岁啊……希望如此。他走到床前细察好友的气色如何。
“洞宾,你来了。”乔文华笑道。
“来叫丑媳妇去见公婆呀!”他瞄向一旁的殷小小。
闻言出声的不是殷小小,而是乔文华。只见他轻轻蹙起眉,“爹不是交代过免去吗?”
“婆婆坚持呀!”吕洞宾无奈一摊手,连他也感觉得出这关不易过。
“娘?”乔文华的眉蹙得更深,“娘她……”
他一向知道娘不喜欢小小,只是为了他而勉强接纳,但日前的病发让娘执意要换人,不再相信她。
其实应该说,除了娘认定的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任何女子,娘都只能算是勉强接纳吧!
“喂喂,你要做什么?”殷小小意外地看他翻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忙把他推回去。
“帮我更衣,我陪你……”
殷小小闻言心中有些感动,却不表现出来,只是道:“你当我是三岁女圭女圭,没人陪便会迷路吗?”
“我只是……”
她起身,“我去去便来,吕洞宾,好好照顾三少啊!”
乔文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让吕洞宾阻止了。他本就是故意要支开殷小小,况且他也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乔夫人。
乔文华不笨,看他的举动便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躺回床上,“有什么事?”
虽知道小小不会吃亏,但他难免会担心……“你看这个。”吕洞宾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在他面前。
纸上只有寥寥几宇,乔文华一见眼神一敛,望向他,“谁给你的?”
“不知道,一早压在水盆下……我不敢问婢女。”
吕洞宾看得出来好友受到很大的震撼,他自己何尝不是?
示意将之烧毁,乔文华陷入沉思。
“现在……该如何是好?”半晌,吕洞宾不得不开口问。
不管纸条上所言是否属实,重点是他们现在该如何做?
乔文华抬起眼,“要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没有多大异常,若真要说有……是有一人近来显得急功好利了些,店舖扩张得太过急躁……若无资金支援,很快便会陷入危机之中。”调查这些事,便是他没通报瞿书生存在的惩罚。
“嗯……爹知道吗?”
“这一方面,伯父向来是不管的。”
乔文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我不相信纸上所言……”
“文华,我知道你的心情,但……”
“这却是最好的解释。”他露出一个苦笑,“许多以往不愿去想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即使怀疑了身边每一个人,就是没有怀疑那个人。
但这张纸给了一个开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最后一个再怎么不可能也就是答案。
这──就是答案?
以为已经看过人性最丑陋的一面,乔文华现在才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你打算怎么做?打草惊蛇以引蛇出洞?”
“我能有别的选择吗?”他略感讽刺地勾起唇角。“从今天起,我所有的起居饮食全由小小接手。”
米米米远远地看见吕洞宾进了乔文华房内,他收回了目光。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一件事──再怎么讨厌文华,他依然是他的兄弟。
第七章
发觉有人在偷看他,乔文华放下手中的帐簿,望向可怜兮兮蹲在地上煽风守药炉的妻子。
自从他的起居饮食全移交给新婚妻子包办后,房里便常瀰漫着一股药味,久久不散,后来更是打开窗户也驱散不了。
原来是她将药炉由厨房搬到卧房来,免得她常要来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