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忙闭起嘴才发现此言出自身旁的乔依人口中。
离“点亲冲喜”已过了两天,乔夫人与乔老爷皆没有再派人去请殷小小,想来心思是相同的──不想接受那样的一个儿媳妇。
虽然他们曾设想过,可能会是妓女或乞丐,但──他们聚集在乔文华房里,思索着该怎么叫他再选一次。
“耍诡计?”吕洞宾差点笑出声来。
是,没错,这其中的确有诡计,可他们怎也想不到耍诡计的不是神算子,而是他们的儿子!
文华既费了这么大功夫,怕是怎么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依妹以为大师耍了什么诡计呢?”乔文华温和地笑问。
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大师神通广大,预先知道三哥会往哪个方位去寻,也不是不可能……”
“哦……咳咳……那为何大师当初不直说自己便是我最好的冲喜对象呢?”他轻声问。
“那样做太过明显。”乔夫人抢着回答。
愈想愈觉得有可能,那江湖术上八成是贪图乔府的荣华富贵!
“是吗?”乔文华不置可否,垂眸不语。
“所以今天我们来,是想文儿再点选一次。”乔夫人又道。
吕洞宾在一旁看着,深觉大事不妙,于是假咳一声,“伯父、伯母,你们是否都忽略了另一个可能?”
“什么?”他们还漏了什么可能?
“就是神算子也没想到自己是文华的姻缘?”吕洞宾笑道,“侄儿常听人言,算命者相尽天下命运,就是无法得知自己的未来……伯父、伯母以为然否?”
他瞧瞧大家尚无反应,又道:“况且听家丁所言,神算大师似乎很排斥这桩婚事……”
“或是她故作姿态!”乔依人忽答。
“神算大师能有今日精妙的相术,许是经过苦修,并不想为了一桩凡缘毁去自己道行,故而不愿答应……”吕洞宾真佩服自己胡言乱语的本事,哪天他不当大夫了,去当个算命师肯定也不赖。
“那我们文儿该怎么办?!”乔夫人完全忘了适才的疑虑,着急问道。
吕洞宾装模作样地歎了口气,“侄儿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为了文华,毁去人家大师辛苦修练的道行,况且……恕侄儿直言,伯父、伯母并不想纳神算大师为文华的正妻吧?毁去人家苦修的道行,却又要人家姑娘委屈做小,侄儿……就算有法子也羞于启口。”
“呃!”乔老爷这下真的哑口无言了。
没错,他们确实只想让冲喜新娘为小,待文华痊癒之后,再谈一桩门当户对之亲事。
“吕大哥,你说得好似很了解神算大师,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啊!”乔依人蹙眉道。
“这……”吕洞宾耸耸肩,“侄儿也不便多言,伯父、伯母自己决定吧!”
唉唉,他能理解依儿为兄长担忧的心情,不过着实差点坏了他大计啊!
“咳咳……”乔文华轻咳起来,发言道:“孩儿问过家丁,当日他们一路西行至城隍市集,途中却连个适婚的少女都没见到过,连香火鼎盛的城隍庙亦然,惟神算大师一人而已,且不偏不倚便在他们西行的路线上,据说是神算大师平日摆摊为人解惑的地方。孩儿想,大师再如何神机妙算,也无法预料孩儿说出口的方位,遑论她一进京便选定乔府正西方摆摊?”
“这……”乔老爷抚须沉思。
乔夫人见儿子神情,惊讶地问:“文儿,你中意大师做为你的妻子吗?”
乔文华闻言,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让乔夫人大奇。儿子自获病以来,即使喘得厉害,脸上依旧不见血色,如今却……“唉!”她歎了口气,“若文儿你身体好转,我是万万不可能招那样的姑娘为媳;又或者,你的病不是这样的急……”
言下之意,她软化了。
或许儿子身体好转之后,对神算再无爱意,便会休妻另娶。
乔老爷一边看着,没有发言,倒是乔依人急道:“爹、大娘,你们真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欲赔上三哥一生的幸福吗?”
“咳……依妹,”乔文华温和地微微一笑,“三哥的一生,也只到上元;若是神算大师真是个江湖术士的话,三哥也没损失,咳咳……反而在最后的人生有妻相陪……”
“文儿!”乔老爷、乔夫人一齐喊道。
乔依人一听更是泫然欲泣,“三哥,有我……我和爹、大娘、吕大哥陪你,难道不够吗?”
乔文华但笑不语,反倒是吕洞宾开了口,“媳妇儿和妹妹、兄弟是不同的。”
乔老爷毅然下了决心,“贤侄,你有何办法让神算子点头嫁给文儿?”
他微笑回道:“从神算子的娘下手……”
“吕少爷,不好啦!”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冲进来,也理会不得正对他横眉竖目的主子,因为他知道这事关少爷性命。“那个……那个神算大师被衙门抓去啦!”
“什么?!”
众人惊讶的同时,乔文华却不动声色地扯了吕洞宾的衣摆一下。
他会意地笑道:“伯父,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
此时正给关进大牢里的殷小小猛然打了个大喷嚏,让她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她很少染上风寒的,每次一染风寒便没好事……该不会是娘怎么了吧?
可恶的城隍三鬼,等她出去,非给他们好看下可!
殷小小在心中发着誓。
第四章
“你们听说了吗?神算子和乔三少的事……”
八卦人人爱传,何况是这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所以在这样细雪纷飞的日子,众人聚集在酒肆里暍着暖呼呼的温酒,对这有趣生动的话题,七嘴八舌一番。
“啐!现下谁不知这回事?”另一人道。“神算子给城隍三仙告进衙门,还是乔府运用关系,让她无罪开释的呢!”
“吓死人啦!那个泼辣的红姑真要嫁给病弱的乔三少?那乔三少就怕只能活到洞房花烛夜吧!”
“你这嘴真坏,别忘了红姑现下不在衙门大牢里了……”
经人提醒,大伙儿这才升起危机意识,缩了缩颈子左右张望。
“呵呵……呃,那天给红姑打跑的人们,该不会就是乔府的人吧?”
“没错!看来红姑还不想嫁呢!”
“难说。”另一人道,“听说这冲喜的法子是红姑教给乔夫人的,难保红姑不是早看上这桩婚事──”
“你胡说什么!”突然一人霍地站起,气得浑身发颤,“小小、小小她不是那种人!”
赫!吓死人啦!还以为是红姑那煞星呢!
“啊,这不是卖字画的瞿书生吗?”一人认出他来。
瞿书生对泼辣红姑有意的事早已不是秘密,本还要取笑他两句的人,见他似快哭出来的模样,全模模鼻子,闷头喝酒。
瞿书生失意的模样怪可怜的,平日大伙儿又没深仇大恨,现在也不好对他落井下石。
“一定是乔府使了什么肮脏手段逼小小答应……小小……”
呃,没见过男人掉泪耍赖吗?喏,现在不就是了?
迸董张在一旁劝着,大伙儿于是压低下声量。天知道平日斯斯文文的人一旦抓狂起来会是啥模样?
“肮脏呀……瞿书生说的也有几分可能。”
“哇,人家乔府是什么地位,犯得着用这种手段吗?”
大伙儿不约而同想到殷小小入狱一事,搞不好便是乔府用了啥手段。
“咳咳!”路人甲举起酒杯说:“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红姑总算是找了个好归宿,只不过……”
“只不过……唉!”另一人接下去道:“城隍庙前从此见不着她艳红的身影,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