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就是县衙小巧的花园,李风扬不由分说双掌齐出,卫如豪堪堪闪过。
李风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一掌接着一掌,手不够用了连脚也加入,但他却没有还手的意思,只是消极地防守、闪避。
“你看不起我啊!还手。”李风扬被他的举动惹恼了,攻势更加凌厉快速。
不过瘾,真不过瘾!这浑球干么不还手?这种架打起来无趣极了。
不知是李风扬太厉害,还是卫如豪心存愧疚,总之他手臂上被手刀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沾湿了衣袖。见状,李风扬停下攻击,卫如豪也慢下闪躲的脚步。
“你为什么不还手?”李风扬双手反剪,清晨的北风吹袭过汗湿的身躯,凉快但却不痛快。
卫如豪无言,黝黑的瞳眸像是一潭幽深湖水,波纹不动,令人捉模不定意向。
李风扬见状摇头轻叹,打一个不还手的人实在没劲。
“何必呢?欢儿没死又不回宫就是不想与你有所瓜葛,你何必现在还来扰乱她的心呢?”李风扬的眼神忽趋锐利,“还是——你想利用欢儿为你逃月兑老大可能的罪责?”
卫如豪轻叹,“如豪不至于如此无耻。”
“那你想干么?耍着欢儿玩哪?让她对你抱一线希望,却又不知道你的心?”
目光飘忽地望向天际,卫如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意欲何为。
“谁又能真正知道自己的心呢?”就像他曾以为自己知道虹月的心,但如今却又觉得她变得陌生,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永宁公主身边。
他曾立誓今生只有一个妻子,现下却在想着公主和虹月和平相处的可能——
人心是会变的,变化之迅速令人瞬眼不及。
李风扬不想听他说废话,“你只要说你究竟想拿欢儿怎么办?如果你只想要你那个妾,欢儿就跟我回宫,从此跟你卫家再无牵扯;反之,你就得善加对待欢儿,把她当作你卫如豪的妻子,而非一个不相干的公主。”
简单的二选一,李风扬等着他的答案。
若非欢儿是他同母所生的亲妹子,他才懒得管这档闲事。
卫如豪闻言为难地拉直了眉线,他无法忽略虹月的感受……
“啧,你是我见过最软弱的男人。”李风扬不耐地搔搔头发,“你在顾虑些什么?欢儿都允许你纳妾了,只要你好好对待她,她不会跟你计较那女人的事,毕竟她自小在宫里长大,这一点度量是有的。还是……你顾虑的是那女人?”
说着,他哼笑一声,“普通小盎人家三妻四妾是平常,何况朝中重臣?如果那女人奢望你独她一人,这对于一个欢场出身的女人来说,不是过于天真就是野心太大。”
“王爷知道虹月……”这事他从未提过,王爷竟然……
“威胁到我妹子的人,我怎么可能毫不注意?”看一眼他的神色,李风扬又说:“我没那种闲工夫管那劳什子‘良贱不通婚’的说法,何况万一愈帮愈忙,欢儿怕不怨死我了。不过你倒要注意一下你那女人,别让她把欢儿给害死,否则……”
李风扬的话尾隐没在他阴狠的笑意里,未尽的话语任人想像。
如果苏虹月那女人安分守己当她的妾,他不在意驸马娶妾,这是欢儿的选择,他不想多加置喙,徒惹来一身腥,但若她妄想独占卫如豪而意欲除掉欢儿,就别怪他无法怜香惜玉了!
对李风扬的警告,卫如豪则是不予置评;娇弱的虹月怎可能伤害公主?
“你的决定?”抬眉瞧他,李风扬非常不耐烦。
真不晓得欢儿眼睛长在哪里,竟会选上这种男人当驸马,八成是宫中住太久,触目所及都是太监,偶尔看到一个真正的男人就糊里糊涂赔上了一颗心。
“我愿意尽己所能补偿公主。”卫如豪终于说,他无法忘记公主那原本柔女敕光滑的十指是为了谁而变得惨不忍睹。
“好!”解决一桩麻烦事,李风扬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豪爽的大笑。
阳光灿灿,晨风微凉,一片安和乐利,适才的恶战好似从未发生。
两个男人都忘了询问李欢的意见,径自达成协议。
***
何鹏程父子被判流放三千里,家产全数充公。至于曾包庇他们的白县县令则不加追究,理由一,他上任未久;理由二,李风扬觉得他还不算太笨,是块可以雕的木头,所以放他一马。
反正自古以来官场皆黑暗,没了这种懂得互利的贪官,官府做事也会受影响。
听来像是歪理,不过却也是事实。
在白县休养了半个多月,生病受伤的李欢和夏天都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离开了白县,只留下一桩传奇,为这小地方添加一点观光资源。
卫如豪既然答应李风扬会补偿公主,那么他们夫妻的感情理应一日千里才是,毕竟一个本就有情、一个心怀愧疚,不好也难,不过在李风扬眼中,这对夫妻却是原地踏步,毫无进步。
然问题中心不再是卫如豪,而是李欢。
李风扬这才想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欢儿妹子对卫如豪还有情吗?
嘿!看来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欢儿,告诉风扬哥哥,你真的对卫如豪死心了?”车队行进回京途中,李风扬偷了个空,策马至銮轿旁细声问道。
这半个月,欢儿都是冷冷淡淡,半点也看不出她有软化的迹象。
李欢靠到窗边,小手遮着雪光,“皇兄,强撮的姻缘不谐。”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重新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选择同样的路吗?不,她自己也不肯定。
在卫家,她的不快乐全来自他;反之亦然吧?
她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和他们相处和谐,却一手造成三个人的痛苦。
爱情是不能分享的,苏虹月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丈夫,是她的任性毁了原本很圆满的一个家,难怪卫如豪会视她如蛇蝎,一点也不愿亲近她。
在卫家度过的那些个孤独的夜晚,她常会想,自己为何要忍受这一切呢?是否她在宫里让人奉承惯了、宠坏了,所以以为只要自己愿意,他们也该高兴地接受?
知道卫如豪另有意中人时,她的感觉是什么?心痛,还是不甘?
爱他,就不该造成他的困扰,何必等到两人彼此憎恨才知道舍得的道理?
舍他,才能得到她和他各自的幸福,才能保留这种喜欢的感情,把最美的记忆藏在心中,供自己回味那种幸福,不让它酝酿成憎恨。
她太骄傲,虽然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和顺乖巧的一面,却每每让他看到自己最不好的地方;听到他淡然漠视的言语就控制不了自己,不该在当时表现的傲气全数化成言语送回给他。
每当夜深人静,她躲在被窝里想着卫如豪此时应在月转楼时,她多希望自己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那么,也许她就能抛掉一点自尊、多一些柔顺,就像一个平凡普通的民间女子般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将委屈往心里藏。
偏偏她是一个公主,皇室中培养的自尊将她跟卫如豪愈隔愈远。
她不想说出那些看不起人的话,嘴巴却自己动了。
直到看见苏虹月的眼泪,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多残忍的事,但已经迟了。
趁夜逃离柴房、投水诈死,这些都是她结束这一切的手段。
和离回宫,皇帝哥哥又要逼着她找驸马,但她却不想嫁人,怕万一皇帝哥哥恼了将她送去和番,到时可就欲哭无泪了;别看皇帝哥哥疼她得紧,一生起气来无人可挡。她又不想继续留在将军府,成天让人指指点点,诈死是她简单的脑袋唯一想得到的方法。或许,也有报复的念头在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