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我想错了?”
(大错特错,蜜柔不但没有隐疾,反而还完美得找不出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当然,除了她的个性之外。在她幼年时,她父亲抛妻弃女与第三者双宿双栖,他了断的不只是夫妻情意,就连同对蜜柔的骨肉之情也一并抹煞掉。
从那之后蜜柔不曾再见过自己父亲一面,当然那个负心寡情的男人也不曾关照过她们母女俩基本的生活需求,偏偏蜜柔的母亲在嫁给她父亲之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女,完全无一技之长、无谋生能力,失去婚姻与丈夫后,终日只会以泪洗脸、自怨自怜,完全不理会幼小的蜜柔也一样承受着煎熬。弄到最后母女俩的生活陷入困境,在经济拮据、捉襟见肘的残酷压力下,蜜柔不得不放弃学业到马路上卖玉兰花,当年要不是我父亲心疼她的遭遇,将她带回家收为干女儿的话,恐怕你现在所认识的蜜柔会是某某酒家的大红牌也说不定。)
方浩然一开始是漫不经心的听着,但愈听到后面他握着话筒的手就愈使力,就连手背上都浮出暴怒的青筋来,眉宇间也不由自主地纠结成一团,深邃的双眸更是散发出寒煞的冷光。
由他紧抿不悦的双唇吐出恶狠狠的咒骂声:“那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奇怪?他的心怎么没来由地抽痛着?而且每一次痛的程度都强烈地覆盖过上一次,甚至痛到扰乱了心跳脉动的节律,搞得他心乱如麻。
他不禁茫然自问:这啃噬心房的痛是来自对蜜柔的心疼与不平吗?
至于答案是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还有更惨的哩!蜜柔她母亲太钻牛角尖了,始终都跳不开自设的囹圄,让失败的婚姻与爱人的背叛折磨着她的心志,弄到最后在蜜柔高中那一年住进精神疗养院里,那时候的蜜柔天天跑到疗养院里抱着她母亲哭,我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征得她同意后送她到日本读书,不想让她面对如槁木死灰的母亲,省得她天天哭得肝肠寸断。)
王启文的话再一次无情地挑动他全身的痛觉神经。他光是听到描述就觉得心痛无比,而亲身体验的蜜柔又承受了多少无以复加的痛呢?
方浩然异常的沉默过长,引发王启文的疑惑与猜测。
(听了很心疼对吧?)他试探性地问他,本来以为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却不料出乎意外。
“怎么会呢?”他刻意说得无关紧要来掩饰过多放肆窜奔的情绪,不是他不愿承认内心的悸动,而是连他自己也被这来得如此猛烈的情愫所撼住。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相识多年有些事是瞒不了人的,王启文大致猜得到方浩然只是嘴里说得轻松罢了,搞不好现在的他已经千头万绪乱纷纷了,不过他并不打算点明这项事实。
(是吗?不会就算了。对了,方才我父亲也打了通电话来,他说台北今晚有台风入侵,你能帮我个忙吗?到我家去查看一下,我出门前似乎忘了检查温室的玻璃门。)王启文找了一个很勉强的理由要求方浩然去他家一趟,因为在那儿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正等着他。在王启文出国的这段时间里,他让蜜柔暂时寄住在他那儿,只是这件事方浩然并不知情。
“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过去。”他现在确实是需要找点事来做,以便分散对这件事的注意力,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立即冲动地跑去找黎蜜柔。
***
窗外滂沱的风雨正嚣张地肆虐着,吹得树枝胡乱挥舞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屋内的幽暗宁静却与外头的混乱情况截然不同,整幢宅子里静悄悄地,要不是楼上的客房里隐约透着微弱的晕黄光线来,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整间屋子里空无一人。
这里正是王启文的别墅,也是方浩然冒着狂风豪雨来到的地方。
他掏出备份钥匙开门而入,才甫踏进大厅就被楼上那道不该存在的光线给愣慑住。
屋里有人?
启文和如茵出国度蜜月前,交代了所有的佣人放长假,没理由屋内还会有人在,难道是闯空门的宵小?
方浩然直觉的反应就是认为有小偷光顾,他抓起王启文的高尔夫球杆,僵着寒如冰霜的脸色,眼眸闪着嗜血的光芒一步步往楼梯走去。
算那个小偷今天倒楣,他在听完黎蜜柔悲惨的故事后,恨不得能马上揪出蜜柔他父亲教训一顿,好替她讨回公道,一颗心因为对她的心疼与不舍而显得浮躁不已,怎么也沉淀不下来,他正需要藉由大打一架来发泄心中的愤怒,而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偷似乎正好可以用来当他出气的沙包。
上了楼梯向右侧一拐就是客房的位置,从微掩的门板探视进去并没有发现踪影,他轻轻推门而入,一阵沁人心脾的馨香意外地迎面扑来,盥洗室里传出的水流声说明了里头的人儿正在沐浴。方浩然诧异地松开手中的球杆,紧绷的脸部曲线已全然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释怀的笑。
他望着丢在床铺上的黑色套装一眼,不须细想他马上就能认出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这正是黎蜜柔今天穿去上班的套装。
他不禁哑然失笑,很明显地,这是王启文的安排,他故意找借口让他来这儿一趟。他不得不承认王启文的心思确实慎密得吓人,只不过——他存的是什么样的居心呢?令人叵测。
放任自己沉浸在浴白中的黎蜜柔浑然不察外头有何异样,她放松紧绷的神经,仰首闭目地将头枕在浴白边缘,享受这难得的闲适时光。舒服的热水澡让她感到昏昏欲睡,要不是感觉到水温逐渐变冷所带来的凉意,她很可能真的会在浴白内睡着。看看泡得发皱的手指,她知道该是起身的时候了,她已经在这里浪费掉太多奢侈的时间,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还有很多等着她去研究哩。
她蓦然离开水面,抓了条浴巾包裹住身体后便直接开门而出,殊不知,在门外正有人好整以暇地等着迎接她。
“洗好了?”方浩然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正对着走出浴室的她露出惊艳赞赏的眼光。
“是啊!”
头脑尚处在混沌状态下的黎蜜柔不察有异,竟也随口胡乱答话,两人就这么四目交接的望着彼此约莫三秒钟后,才听见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嚷声从黎蜜柔的口中逸出。
“啊——”惊天撼地的尖叫声结束的同时,黎蜜柔已经以疾风的速度冲向浴室,想将自己再度隐身入浴室内,却不料方浩然速度比她更快,他一个箭步向前,健臂一伸,本欲擒住黎蜜柔亟欲逃离的身子,却意外地误扯了包裹住娇艳春色的浴巾。在他不打算放手,而黎蜜柔又惶然地往浴室直奔的情况下,这场为时不到一分钟的浴巾拉扯战,理所当然是方浩然健壮的手臂占了较多的优势。
这也是为什么方浩然现在会对着手里的浴巾呈现呆若木鸡的原因,因为光是那惊鸿一瞥,黎蜜柔那活色生香的光果胴体就已经深烙他脑海里,引发他一波又一波的欲潮荡漾。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黎蜜柔背抵着门板,握着门把的手紧张得直冒冷汗,问出口的音调更是颤抖不已。
方浩然应该没瞧见吧!她动作非常快,而且浴巾好像是在她闪身入浴室后才被扯落的,应该不致春光外泄才对。她心跳如擂鼓地自我安慰着。
“我来帮启文查看房子是否受到台风损坏。”他贴在门边对她解释,与她仅距离一门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