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她的举动想必让凯凯伤心了,更不必提雷恩默然地目送她的身影,当中包含着太多的不解与沮丧。但是……要怎么解释……
她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想被这样美好的感觉捕获。不想……不想……
恐惧。为什么她觉得如此恐惧?
就要输掉自己的心了。明知道对抗雷恩的力量益渐微弱,却又不肯弃甲投降,苦苦垂死挣扎。
就像是看着病毒鲸吞蚕食正常的细胞,整颗心全然倒戈相向,没有自主权一般。
不要,她不要爱上他。太可怕了!
雷恩不会只要部分的她,而她也学不会爱自己比爱对方多,然后呢?
两情相悦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若对方变心了呢?她一定……没办法接受这种结果的她,活不了的。
她能相信他吗?能吗?
一个把未婚妻说丢就丢的男人。
那双关注的眼眸能停留在她身上多久?一年、两年……十年……
等她习惯了,而这双眸却转向别人,她绝对会疯狂,彻底的……疯狂。而她,她不想成为一个因爱成狂的女人,不……绝不!
这就是她不愿再爱、不肯再爱,千万个不想爱上雷恩的原因——她负担不起。
她的感情脆弱得负担不起再度的变心。
“夫人。”亨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外头吹风很久了,不觉得遍体生寒,抱着肩瑟缩。
“夫人,请保重身体,您好不容易痊愈呢!”伴随此语,亨利将毛披肩奉上。
这景况可真熟悉。“谢谢。”
毛披肩给了她一些些暖意,如同某个人的怀抱一般,散发着一波波的热力,似乎没有停歇的时侯。
“夫人,少爷很担心你。”
唯心偏着头,微笑地望着这名如肯德基爷爷般讨喜的老管家。“你是来当说客的吗?”
亨利摇头。“不是。少爷刚才想来找你,被我阻止了,我想……你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只是……”他审慎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解决您的烦恼。”
唯心无奈地叹一口气。“是啊!”
亨利饱含智慧的双眸盯着她。“可以容我说句话吗?”
她点点头。“请说。”
“人只要活着都会感到恐惧的。”
唯心一呆,震惊地合不陇嘴。他知道,他知道她在烦恼些什么,也清楚她钻来钻去地钻不出个所以然。
好个亨利!她竟觉有些狼狈。
“你在说什么?”别过头,不想让眼底的惊愕泄露秘密。
亨利笑着,知道她装糊涂也不点破。“你要让恐惧阻断你追求幸福吗?因为恐惧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吗?”
不、不……
她直觉地否认。“我并不是恐惧,我只是无法相信,因为雷恩是一名公子,他……”
“那不就是恐惧吗?”亨利淡淡地说。
怎么搞的?明明亨利的态度那么平和,她却觉得压迫感好大,大的让她想无礼地遁走。
"因为恐惧,所以选择不相信,宁可听别人对他的评语,也不愿信自己眼睛所见的一切,是吗?”
唉——全说中了,心事全数摊开。她无力辩白。
“我……我……”挣扎着,娥眉紧锁的她失掉了一贯女强人的面孔。“我不像雷恩,对他而言去爱太容易,我不能……我没有那么多爱的能量……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害怕?你对他的了解有多深呢?”
“他害怕?”她闻言一笑。
像日神一般的雷恩会害怕任何事?这世上若有任何让他恐惧的事,说来不啻为一则笑话。
“你就是他恐惧的根源。”
“我?”她如同被打麻醉针般地恍惚了一下。
是亨利脑子糊涂,还是她糊涂?
他刚才说“她”是白雷恩恐惧的根源,是吧?
不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吧?
“我?”她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是他恐惧的根源,我又不重要……”
“是你自己排除了重要性,不是吗?你怎么知道你不重要?”
唯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他为什么非娶你不可呢?”
她想开口,立刻被打断。“为了凯凯小少爷是吗?用领养的也可以啊。”
唯心无语。
“雷恩少爷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许你会认为我在替他说话,但他不是一个视婚姻如月戏的男人,他或许有过很多订婚的纪录,所以有了坏名声,但必须请您公平地想一想,他的长相、绅士风度,对女人的吸引力是他的错吗?”
“但他对未婚妻太残忍了。”她忍不住抗议。
“的确。”亨利点头。
等着对方反驳,连回话都准备好的唯心语塞。“你不帮他……”
亨利摇头。“这样伤人是不对的。”他用更为严肃的态度面对她。“夫人,请您想想若情况允许的话,我是说如果您不逃的话……”
唯心闻言脸红。
“少爷会逼着您闪电结婚吗?相信他会好好处理和神田小姐间的事。”
好烦!真的好烦,到底该讨厌或是喜欢……
“但他干嘛跟别人订婚?订了婚就该结婚……”她嚷着。
亨利挑眉,似乎白家人在不苟同对方意见时,都有这个动作。”夫人,想必您也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我知道,可是……”她现在看来铁定像幼稚的小女生,但她就是忍不住。
亨利突然笑了。“夫人,您在吃醋啊!您吃醋的模样很可爱。”他笑眯眯地鞠躬。“不打扰您了。”
喂!说完这种话就走,什么意思嘛!喂!
太过分了!唯心愤愤不平地扯着披肩。
竟说她吃醋……她干嘛吃醋……她根本没必要……
可恶!到底为什么那么在乎白雷恩。她不想在乎他,一点也不想。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唯心一开门,一室昏暗下,只见烛光摇曳,白色的蜡烛如同阅兵般雄纠纠地排列在桌上、柜子上,仿佛要为主人捍卫今晚的浪漫,轻柔的小夜曲飘荡在空中,催促着恋爱气息的发酵。远处靠窗的茶几铺上了蕾丝桌巾,两只透明晶莹的玻璃杯肩并肩地站着,一只银色的冰桶内,绿瓶的香摈悄悄探出头,满室充盈着对她的期待与欢迎。
唯心眨眨眼走进。她没搞错卧房吧?
床上的纱帐半掩着,不难望见其中撒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唯心走近,想掀开一探,不料被人一把抱住,转一圈……
白雷恩微笑的脸立即映入眼帘。
“这是……”她的话语融化在他的亲吻里。
“嘘——不要问。”他拥近她。“我的月神,只要享受这一刻。”
靠着他的肩,安心地依偎着,他强壮的心跳声与环绕着她的臂膀,似在保证他确实是值得她停泊的港湾,只要这样依循着他的步伐,不必惧怕将来,他是位好舞者,步履不会出错,安安稳稳的……
只要把一切交给他。
一点、两点……地上的阴影逐渐扩大,一下子便全漫延开了,咚咚咚……小小的声响汇聚成千军万马的气势,哗啦哗啦地,天与地被水滴大军压境,所有的树儿、花儿、草儿全都哭了,淹成一片泪海。
雷恩的好心情在外头开始下雨,并且湿上他肩头时不翼而飞。
不妙,连里头也下起雨了。
“怎么了?为何哭了?”他柔声地问,心疼地将她眼角的泪拭去。
“为什么?”她哽咽地问。“为什么是我?”
时有盈亏的月儿,他的月神亦是敏感多疑啊!
虽然用冷漠、淡然地武装自己,形成坚强的外壳,但内心的脆弱,一如易调的花朵,极需呵护。
他坐下,不忘拉她坐在他腿上,贴近他胸膛。“你问我为什么选择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