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为他送把伞饼去。”
“爸,我该怎么办?”她茫然的问着父亲,同时也问着自己。
“恋儿,你看过水面上的涟漪吗?”柳父走到她身旁,与她一起望着雨丝飘落的街景,和仍在雨中伫立的关继威。
“一池原本平滑如镜的湖水,一旦投下一颗石子,不论大或小,都会激起浪花或涟漪,可是它终究会回复到平静无波的样貌。
人生就是这样,路途中难免有风有雨,但是不管风雨有多大,终有雨过天晴的一天。正如窗外的雨一样,它终有放晴的时候,而原本干爽的大地,虽让雨水浸得泥泞不堪,但只要一段时日,终会恢复原本的清爽。”
“爸……”
“恋儿,人生何其短暂,如果你不能忘记过去,坚持要抱着仇恨过一生,那你所得到的也只有痛苦。何不放开心胸,学习包容别人的过错?别忘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是恒久不变的,学着遗忘,好吗?”他深深的看着女儿,温和的脸上全是宽容。
“爸,我不知道……”
“我相信你了解爸爸的意思。”柳父依旧慈祥她笑着。
“就像你原谅了那个撞死妈妈的司机?”她问。
“嗯,我没有办法去责怪一个真心忏悔的人,唯有舍去心里的仇恨,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柳父继续劝她:“去吧!孩子,别再让自己受怨恨折磨,你看,他都淋湿了,以他的个性,有可能继续淋下去,届时——”
“爸!”
“你是我的女儿,而我希望你快乐,如果恨他的同时你也受煎熬,那就原谅他吧!去看看他,好吗?”柳父朝她点点头,便静静的转身离去。
“爸……”柳蝶恋呢喃着。
她不是不肯原谅他,她也知道过去的事既然无法追回就该让它过去。只是,每当她想起那段含冤莫白的往事,她便没有办法平静,她不甘心呐!
她的视线锁在楼下的身影,而眼中的泪不断地落下。
雨仍旧持续下着,而街灯下的人依然固执地不肯离去。
柳蝶恋一步一步的往他的方向走去,她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而他也是,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她停下脚步,就着微亮的街灯看着他。他瘦了许多,刚毅的脸上有着疲惫。
她再向前走一步,以手中的伞默默地为他遮去风雨。
许多的往事掠上心头,有他痴情的等待及无尽的包容;还有缠绕在心底的挣扎及矛盾,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的明白——
原来,早在重逢的一刹那,自己便已原谅了他。
爱,本来就没什么道理的,不是吗?
她一直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所以放任自己的恨意折磨彼此,却始终不曾认真去探究,掩藏在恨意之下的究竟是怎样的深情。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才会造成许多错误,以及无法挽回的遗憾。
“如果我一直都不见你,你是不是就这样一直站下去?”她声音轻颤的问。
“你下来了,不是吗?”他定定的望着她,眼光贪婪得仿佛欲吞噬她。
“如果我没有下来呢?”她固执的追问,眼底已有泪花流转。
“那我就继续等,等你下楼,等到你原谅我。”他朝她露出一抹笑,笑容带着深清。
“你是个傻瓜。”她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但是她没有伸出手拭泪的打算,只是用一双泪眼锁紧他。“一个大傻瓜。”
“恋儿,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如果你仍然坚持恨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达成报复我的心愿。”
见柳蝶恋想开口,关继威制止了她。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
“是什么?”她笑问他,但眼里满满的伤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是怎样无怨无悔的一个傻瓜,竟然向恨他的人提供报复他的方式?
“就是嫁给他,然后倾尽全力折磨他一辈子。”他语出惊人的说道。
如果折磨他能带给她快乐,那么他不在乎自己的提议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磨难,只要她快乐,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你是个傻瓜,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水雾再度迷蒙她的视线,她的心中有无尽的感动在流窜着。
她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一份珍贵而永恒的礼物,一个女人能够要求多少?她所拥有的深情已满溢,远超过她所该得到的。这一个大傻瓜,是不是她真的折磨他太久了,久得他只好以迫害自己的方式来得到她的原谅,即使将终生活在地狱里也在所不惜。
“那——你愿意嫁给一个傻瓜吗?”他粗嗄着声音再度诱哄她,“嫁给我,你便能找尽我的弱点来折磨我,好不好?”
柳蝶恋再也忍不住心中满溢的柔情,她抛开手中的伞,冲上前哭倒在他怀里。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了?”他不敢相信的问她,询问她的决定。
“你这个大傻瓜……”埋首在他怀中,柳蝶恋哭得不能自己。
原来那个傻瓜不是他,而是用了太多时间在折磨彼此的自己。
是怎样的深情,能够让一个人倾尽一切对待对方,而自己竟然蠢得不知道去珍惜这不曾改变的挚爱。
不过,还不算太晚,对吗?
细雨中,相拥的两人,心紧紧的靠拢着,不再互相折磨。他们紧靠在一起,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的方向。
走过千年的等待,走过了风风雨雨,追寻已经结束。
这一次,他们真正拥有彼此。
新婚前几天,柳蝶恋泪盈盈的要求父亲,希望他能搬到她与关继威的新居与他们一同居住,但她父亲拒绝了。
“恋儿,别哭,我保证,一定会天天陪你回家探视爸爸的。”
“那不一样。”她与父亲的感情一向亲匿,现在当她终于寻到归宿之后,她怎么也不愿让父亲一人独居。但不论她怎么要求,父亲始终拒绝和他们同住。
虽然她仍然能一如往常的每天回家陪伴父亲,但那种意义是不一样的,嫁了人等于是迈入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之前的人生路程,父亲始终陪在她身旁。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
“恋儿,别哭了好不好。”
必继威无奈的叹口气,拿起面纸不停为她拭泪,看她这么伤心,他觉得自己像是电视里拆散骨肉亲情的大坏蛋一样。
“恋儿。”柳父一开始的安慰已快变成啼笑皆非了,“你再哭下去,客厅就要淹水了。”他暗示的瞥向一旁已成小山高的面纸堆。
“爸,答应人家嘛!”柳蝶恋红肿着一双眼,又哭又撒娇的要求。
“不好。”柳父坚定的摇头拒绝。“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你一天没看见我都不行。”
“你本来就很重要啊,对不对?”柳蝶恋不依的嘟嘴抗议,还示意一旁的关继威点头附和,同时还抛出一个威胁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如果弄砸这件事便要找他算帐。
必继威朝柳父露出一个苦笑。
“不对!”柳父打趣的对女儿说:“如果我真有那么重要,那之前那段日子,你怎么都跑得不见人?好不容易回到家,是谁又抱着电话不放?”
“爸,您又笑人家了。”她不依的抗议。
“好了,我已经老了,还想过几天清静日子,你就别再烦我,看了二十几年还不够啊!”说完,柳父便起身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不再理会频频抗议的柳蝶恋。
“恋儿,送你一个礼物。”关继威兴冲冲的将手上的牛皮纸袋放在柳蝶恋手上。
“什么礼物?”柳蝶恋好奇的问他,同时边拆纸袋。“这是——”待她看清楚后,霎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