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父亲关心的眼神,鼻一酸,她向前投进父亲敞开的怀抱,再也不能控制的哀哀哭泣。
她像个孩子般,双手紧紧揪住案亲的衣襟,用力地放声大哭。
柳父只是沉默的拍抚她,任她尽情发泄情绪。
有的时候,泪水是最好的伤口愈合剂,有些创伤旁人无法代为承受,只能靠当事人自己去平抚,于是柳父沉默不语,疑问可以等一下再提。
良久
柳蝶恋哭累了,声音转成低低抽泣。
“恋儿,爸爸愿意当个垃圾桶哦,还记得吗?每当你心情不好时最喜欢说给爸爸听了,而当你说完后,心情也会变好,还记得吗?”柳父一边为女儿拭泪,一边安慰。
“爸……”情绪极度脆弱的柳蝶恋一听,再度泣不成声,她只是不停的摇头,藉由这个动作来平抚再次激动的情绪。
“恋儿,乖,告诉爸爸。”柳父继续劝哄着,他不曾见她伤心成这模样,除了那场带走她妈妈的车祸以外,她一向坚强得让他心疼。
“爸——”柳蝶恋几度哽咽。“爸,您还记得我曾经提起那个自小时候便不断梦见的情境吗?”
“记得啊!”柳父鼓励的对她点点头。
“那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她哽咽道。
“哦!”
然后,她将全部的事情,包括今天的遭遇说了出来,当然,她自动省略掉遭关继威强吻这件事。
或许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吧,但她的心里清楚的知道,有更多的因素是不愿说出来让别人分享,这属于情感的隐私面,她只想一个人偷偷品尝。
柳父在听完她的叙述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那梦中男子已经出现了?”
“嗯,而且……”柳蝶恋的泪水仍挂在脸颊。
“而且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擎天集团总裁关继威?”他臆测地道。
“爸?”柳蝶恋惊讶的看向父亲,他怎么会知道@
“方才有一通电话,就在你进门前,他自称是你的老板关继威——”
柳父尚未说完的话让柳蝶恋又急又气的打断:“他打来做什么?”
他到底要干扰她的生活到什么时候,连她的家人都不能幸免吗?
“你别急。”柳父安抚着说:“他只是打来请我照顾你,这样而已。”
“请你照顾我?”几乎是立刻的,她低声喊道:“他凭什么?他以为自己是谁,天神?还是万物的至尊?”
她恨他,更恨自己又再次爱上他。
在那些被梦纠缠的日子里,她曾经深切的希望真相能呈现,她甚至曾偷偷地希望自己是那梦中的女主角,有着深爱她的夫婿。
是谁说的,不希望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于是,她像普天下憧憬美丽爱情的愚蠢女子一般,向往沙翁剧中茱丽叶与罗密欧的悲惨爱情,虽然没有圆满的结局,但只要能真切的爱过一场便再也无憾,如此而已,不是吗?
但她发现错了!不可能!人都是贪求的动物,做不来真正的无憾。
当她知道原来梦中人就是自己的前世时,她才知道原来梦想与实际竟有这么人的差别,她可以幻想自己是悲剧中的主角,却又承受不起当幻想成真后的不堪与疼痛,多么的可笑!
而之前曾经遗忘的片段,更在真相被揭开后如潮水般一波波朝她涌来,有热恋时的快乐、新婚时的满足、分离时的无奈以及被诬陷时的不甘……这些情绪在她心里交织成怒涛骇浪,拍搫着已快溃散的自己,原来看着别人痛苦与自己受苦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什么感同身受,全是骗人的。
镑种情绪交杂纠缠着,既深又浓的怨恨掩盖住一切,但是可悲啊!在深浓的恨意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不曾减少的情感。
如果她能少爱一点,恨是否也能少一点?
“恋儿?”看着天人交战、一脸恨意的女儿,柳父几乎无言了。
“爸,我恨他。”她的心痛若刀割。“我真的恨他!”
凌晨,已沉淀了心情的柳蝶恋再度倚在窗前,这个姿势几乎成为她这段日子最频繁的动作。
窗外,明亮的街灯下有道熟悉的人影伫立着,似眷恋又像守护。柳蝶恋缓缓的勾唇微笑,笑容里有着讽刺。
她知道守候在夜色中的人是谁,但她并不打算理会,现在的她心中五味杂陈、纷乱难理,看着在夜色中受苦的他,她心中竟然升起一种矛盾的快意。
爱与恨是一体两面,就像白昼与黑夜,一个升起一个落下,它们永远存在,却不能同时出现,否则便像此刻的她一样。
这是父亲方才劝告她时所说的。
没有爱便不会恨,这个道理她懂,若真灭了爱,所剩的便是无动于衷,又何来的恨呢?如果能强烈的恨着一个人,那也代表着恨的背后是无可取代的爱了。
遗忘吧,女儿,当你学会遗忘不愉快的过去才能让自己真正感到快乐。别忘了,当你惩罚对方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学习原谅才能真正拥有幸福。
不管你与他的将来如何,给那个受苦的年轻人一个机会。
爸,您要我给他机会。能吗?能吗?
她在心中挣扎着。
两个受苦的灵魂皆一夜无眠到天亮,不管是窗外的他或窗内的她。
莫道是──
如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平静无波的日子慢慢滑过,这几天,关继威不再打扰柳蝶恋的生活,只在夜深人静时默默地伫立夜色中,盯着伊人的窗口,直到灯熄后才悄悄离去。
这一切,柳蝶恋不是不明白,有许多次,她都强迫自己压下狂奔下楼的冲动,因她不知道尚未厘清思绪的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
是对着他破口大骂?或抱住他痛哭一场?
所以,两个人便像玩捉迷藏般,一个等,一个躲。
但她仍让他的傻劲给弄软了心肠,不再像一开始明知道他非得等到自己熄灯后才会离去,还故意让一室明亮直到天明,恶意的让他守候一夜。
这样的情形持续数天,也许是不舍,再加上父亲不赞同的眼光,她只好提早熄灯,让他能早早回家安歇。
而两人就这么样僵持着。
这一天,忙了一个早上的柳蝶恋已经饥肠辘辘,在同事纷纷丢下手边工作相偕上餐厅时,她才发现已到午休时间。
“蝶恋,一起吃饭?”黄千惠开口询问她。
“好,再给我一分钟。”简单收拾好桌面,她站起身打算与黄千惠一同离去。
就在这时,桌上的分机响起,她回给黄千惠一个抱歉的眼神后,接起电话。
话筒一端传来低沉的男声,让她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和我一起吃饭。)半命令半乞求的声音打碎她的镇静。
“对不起,你打错了。”她飞快的挂断电话,仿佛手上的话筒有传染病似的。
像是不死心般,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挣扎许久,再加上一旁好奇的眼光,她只好再度接起电话。
(不要再挂我的电话,好吗?)话筒梩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几乎让那一声叹息唤出泪意的柳蝶恋,只是紧紧握住话筒,不答话也不挂掉。
(恋儿,我知道你在听,我好想你,真的。)低沉的嗓音继续自话筒彼端流泻而出。
(恋儿……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至少给我个机会,好吗?)
“你……”柳蝶恋无法自持,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懂,是什么原因让他打破沉默,打来这一通扰乱她平静的电话?
(恋儿,陪我吃饭好吗?一顿饭就好了。)哀恳的嗓音继续奋斗着。
理智与感情激烈交战,折磨她刻意伪装坚强的心终于,她再也受不了的狠狠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