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别只顾着享受浪漫,我和你婆婆可是好姊妹,就当是我多嘴提醒你,趁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了,将来才有体力教养孩子。我们可得比一般人更用心教养下一代……”
一般人?潘天柏看似认真品尝盘中的佳肴,心底却冷嗤了声。什么叫一般人?所以他们算是上等人?
生孩子是他和她的事,这些自称是“长辈”的人士总是好管闲事,他不想理会,也不想给任何答案。
“是。”梁凯茵尴尬地领受教训,不过,颊边那抹赧色却让人误会。
“结婚生孩子是天经地义,何况你们这一代都是在国外受教育,害羞什么?”另一个夫人帮腔了。
她不是害羞,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
她当然想要孩子,但问题不在她身上,难道要她老实说……说每次在床上,他总是做足保护措施吗?
梁凯茵偷偷瞄向丈夫。潘天柏正好解决方才端上来的蚝油鲍鱼,优雅地拿起餐巾拭了拭嘴,继续和长辈们谈下一个话题。
真过分。她心底有些恼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况且说到底也是他的意思,为什么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长辈们令人尴尬的追问呢?
结婚这么久,她连他为什么总做足保护措施都不明白,甚至连他对孩子、对婚姻,甚至对她究竟是什么想法也不知晓……但教她更恼的是自己。他不说,她不知为何也不敢问个清楚明白,于是就这么僵着,悬在心上。
心里暗恼,连食欲也没了,不断端上桌的佳肴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浅浅尝了几口便算数,几位夫人又极力劝食,说是母体勇健才好孕育孩子之类的,她一边委婉听训,一边暗自忍耐,但身边的男人似乎完全没听见三姑六婆的意见似的,吃完每一道经过妻子检视后才推到他面前的佳肴,这更教她郁闷极了。
终于捱到喜宴结束,一路冗长的招呼与应酬后,潘天柏和梁凯茵走到饭店大厅,他松开一路牵着她的手,收敛了笑容,淡淡开口:“在这里等我。”
他向来习惯自己取车,除非不得已,否则他不让别人动他的爱车。
“嗯。”她勉强微笑点头,正想找张沙发坐下,想想待会儿在车上该怎么和他说说看,男人却又忽地回头——
“不会再坐错车吧?”
轰!她的脸蓦地红了。
还来不及响应,他已经跨出饭店大门。
坐错车……难道他就不能忘了?不过是仅仅犯了一回的错,就得被记挂一辈子?结婚这么久了,丈夫总是提起这件事,尤其是最近,几乎只要在他的车上就得被提醒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问个清楚,但一想起丈夫在她面前总是深锁的眉与紧抿的薄唇,最后一丝丝的勇气又如烟消散,不知去向。
车子驶来,坐上熟悉的进口轿车,梁凯茵的思绪飞得好远。
她越来越模不清丈夫的性格和想法,或许,该说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呢?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感觉?会像她一样,时时刻刻把对方放在心坎最重要的位置吗?
如果不是,这段恍若独角戏的关系,还能称之为夫妻吗?是否她想得太简单,即便她尽心尽力,单方面的付出也无法经营一个甜蜜幸福的婚姻……梁凯茵瞅着车窗外绚烂的霓虹灯,心莫名揪痛了起来。
她与潘天柏的婚姻,是她冀望、主动努力才得来的。
二十岁那年的暑假,她从纽约飞去旧金山探望就读柏克莱大学的堂姊梁欣欣。那天,两人闲逛着以自由风格闻名的美丽校园,正要经过金熊标志时,梁凯茵看见一抹俊挺的身影。
“黑发……”她喃喃自语。“这个学校的东方人还真不少。”
梁欣欣听见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笑了笑。“他不只是东方人,人家还是台湾人。”
梁凯茵缓下脚步,睁大亮眸想多看几眼。
“‘兆邦’潘家,听过吧?”
“听过啊,台湾的十大望族之一。”虽然她长年在美国念书,但回台湾度假时常会听父母亲谈论,而且报章杂志的报导也不少。
“他是潘家长孙潘天柏,本校商学院毕业,现在是研究所一年级。”
“喔,原来也在柏克莱……”称得上是豪门世家的青年才俊,她露出赞叹的表情。
“瞧——那是他的女朋友欧俐薇,念的是旧金山大学。”梁欣欣指着远处走近的窈窕身影。“两人交往好一阵子了。”
“姊,你怎么知道?”
“潘天柏也算是我系上的学长,再说,我可是台湾同学会会长,消息灵通得很。怎么?想认识吗?”
“不用了。”她摆摆手。刚刚清楚看见欧俐薇亲热地挽上潘天柏的臂膀。
接下来的几天,她经常在校园和街上遇见潘天柏,总是莫名地想多看他几眼。他有时是被一群人围着坐在草地上,像是正在谈论大事,有时是和欧俐薇亲昵散步,最后一次遇见他,是在湾区的某间甜甜圈店前。
那是一家标榜现场制作的知名连锁店,她和堂姊一边排队一边尝着店员分送试吃的糖霜甜甜圈,两人说说笑笑时,她无意间转头,发现队伍后方的颀长身影。
是潘天柏,他身旁则是欧俐薇。梁凯茵看他咬了一口欧俐薇手上的甜甜圈,吃完后还吻了佳人沾了糖霜的红唇,偏着头一笑,然后将她搂进怀里。
那个笑容带着促狭、理直气壮又有些坏意,总之,很帅、很迷人——至少成功迷走了她那颗天真少女心。
梁凯茵无法移开视线,虽然他那抹笑已勾走她的魂魄,却也瞬间粉碎她的粉红美梦,顿时,她觉得手上的甜甜圈再也不甜蜜诱人了。
虽是心碎,但潘天柏挺拔的身影,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稳稳地占领了她的心田。
回到东岸后,她开始疯狂搜寻关于潘天柏的资料,注意所有关于他的大小新闻,不时找借口打电话给堂姊,顺便探询他的最新消息。
在她终于拿到大学学位返台,并且从已进入家族体系工作的堂姊口中确定潘天柏暂无固定女友,她决心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主动要求双亲,进入梁氏企业旗下的基金会担任特助,并且不时拉着堂姊作伴,以梁家千金的身分出现在各式上流宴会与派对活动,甚至央着堂姊带她一起参加由潘天柏召集成立的“湾区菁英会”,惹得梁欣欣也烦了。
“你很烦欸,当初在柏克莱时要介绍,你偏不要,现在吵什么吵?”
“那时候他有女朋友嘛!”
“现在没女朋友,就想努力了?凭你没心眼的个性,有办法应付这种大少爷吗?”实在不是她爱损自己的堂妹,凯茵什么都好,就是单纯天真了些,怎么看都不是潘天柏的对手。
“我只是想认识——”
“只是想认识?这么简单的话,怎么不请叔叔婶婶找人安排一下?”凯茵没有其它姊妹,父母亲把这个掌上明珠捧得比天还高。
“要是能安排就好了,爸妈老是安排我和莫名其妙的男人相亲……”
“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当然觉得无聊。”梁欣欣恼了。“一样是梁家出身的女儿,为什么我就得在公司里忙得要命,你却烦恼相亲太无聊?”
“我也很忙呀……”她忙着打探与计划和潘天柏相遇的各种机会。
梁凯茵笃信机会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而眼前要做的事,就是努力让潘天柏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梁欣欣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带她参加“湾区菁英会”,成功地将她介绍给潘天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