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犰冷冷回视,面无表情。双拳倏然紧握,旋即又松开。
天知道,他必须用尽生平所有的力量,方熊抑制住那股杀人的冲动!
这画面摄入犀利的隼目里,自然是无限有趣。沈似峰笑道:“尽避动手,不必客气。”
“我不想弄脏我的手。”邪犰无所谓地耸耸肩,坐下。愤恨确实灼炙得他连神经都搐痛,但邪犰深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沉著应对!
这般尖刻的顶撞,非但没有激怒沉似峰,反倒令他开心大笑。“好小子,你果然带种!被胆识,够格当我沈似峰的女婿!”
“你却不够格当我的岳父。”邪犰浅笑道,“我一定会娶小尹,我的岳父也一定会是尹传雍。”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沈似峰仍是一脸温文和善,看不出丝毫愠意,“干掉自动送上门的人,这么差劲的事我向来不做,不过,世事多变化,任何事都有可能破例。”
邪犰只是笑,笑得讥诮,也笑得快意。他今天独闯虎穴的目的,除了带走小尹,还有就是削削这头禽兽的狂气!
此刻,对方的情绪显然已不自觉地被他牵引……邪犰却不知道,沈似峰早就模清他的用意。
未来女婿聪明狡滑,尖牙利嘴,沈似峰满意之至。可真正的斤两,还是得再秤秤!
“如果我要,可以让你在一秒内毙命,等到了阴间阎王问话的时候,你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沈似峰像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相不相信?”
“当然相信!”邪犰语气更轻松,指指头上天花板,“这里,”又指指四边墙壁,“这里,随时会有无数件超音速的暗器射过来,我现在坐的这张椅子也随时会下陷,地板下面是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机关。
“你手上把玩著的金笔,半秒内就能发射出雷射电光,杀人于无形。加上你全身上下从不同方位都能击出的剧毒暗器──功夫再强、反应再快的人,也绝不可能同时躲过这么多致命攻击。”
“你知道得如此清楚,”沈似峰笑问:“还敢一再出言不逊羞辱我?”
“因为你够贱,因为你有病,别人越羞辱你,你越觉得爽!”邪犰笑答道:“我同惰你的丧心病狂,更可怜你无药可救的扭曲人格,所以才勉为其难陪你玩玩,满足一下你的变态心理。这跟一个人逗一只疯狗玩,是同样的道理。”
沈似峰闻言爆发大笑,有如听到世上最悦耳的恭维赞美。然后才说:“好久没这么愉快的聊天了,你认为我们之间还缺少什么?”
“酒。”
“完全正确。”
书房玻璃门马上打开,白衣黑裤的女佣捧著餐盘走入。简直像是早就站在门外等著,只等一声命令。
这特制的玻璃门由内看是透明,但从外面看来,却是彻底墨黑。
沈似峰是如何传召仆佣的?邪犰暗暗心惊。他一直紧密注意著沈似峰的每个动作,金笔之前已放下,沈似峰双手放在桌上,并没有动。
他是如何传召仆佣取酒的?邪犰心头掠过大片恐惧,忽然发现,眼前这笑得既欣悦又慈祥的,真的不是一个人!
他简直深、不、可、测!
他随时能够毁灭整个世界,却又不会让自己受到一丝损伤!
什么法子,才能歼灭这样一头可怕的禽兽?
“难得咱们岳父女婿俩相谈甚欢,”沈似峰开酒,斟满杯,并向邪犰敬酒。
“不醉不散!”
邪犰拿起面前杯子,一饮而尽。烈酒灌喉入肠,浇得他怒焰更盛!
“知道吗?我很欣赏你。”沈似峰由衷说道。
“我也很欣赏你的──不要脸。”邪犰冷笑,“因为那是连猪狗都做不到的。”
沈似峰浅笑品醪的雅姿,极是丰仪翩翩。“待我将悉陀夜教连根拔起,尹传雍夫妇、鲨鹰豹螫,我一个都不留,除了你。你毕竟是我宝贝女儿的最爱,我的江山毕竟还是要有个继承人。”
“然后,你就﹃垂帘听政﹄,把我当作傀儡,而且每分每秒防备我会暗杀你?”
“没错。强者不败的秘诀只有一个──每分每秒都处在谨慎防备的状态,无论是对任何人。”沈似峰又啜一口酒,继续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信任。你最信任的人往往最有可能背叛你。尹传雍却偏偏不明白这层道理,所以,他也应该死而无怨了。”
“我要见小尹。”
“你凭什么认为,我肯让你见她?”沈似峰悠悠然斟酒。
“就凭你的自大,病态的自大!”邪犰低吼。气得浑然忘却自己刚来时的“理想”──激怒沉似峰,削他的狂气;如今情绪被牵引的,竟反倒是自己……别人的愤恨,无异便是次似峰最大的快乐。于是他很开心的啜饮美酒,等著邪犰更精采的演说。
“如果单凭一面之词将小尹骗倒,你又怎么会满足,怎么会有成就感?你要的是我们全体出动,用尽一切方法让小尹知道你的真面目!你有把握小尹最后相信的还是你,你等著看我们彻底失败,等著讥笑我们的伤心绝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就是你这种神经病的嗜好!”
“你不但是我的好女婿,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沈似峰哈哈大笑。“去吧!”
邪犰站起,转身冲向门口,身后却传来几句残酷的话语:“我等汐池的一声﹃爸爸﹄,已经等了二十二年,有劳你啰!痹女婿。”
邪犰停步,痛苦的紧闭上眼,握拳的双手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逃不过这头禽兽的算计与摆布?
“侍会说故事的时候,措辞记得委婉些,可别吓坏咱们少不更事的小女圭女圭。”
沈似峰的嗓音,永远是这般柔和怡人。
邪犰甫冲到玻璃房门前,房门立刻闪电般弹开。他走后,房门合上,透明的玻璃转变成萤幕,清晰映现──
两名手下,正引领著邪犰通过长廊……***
烂小邪!臭小邪!死小邪!
一边在床前踱步,尹汐池一边愤愤咒骂。
明明没事,都是他危言耸听,害得爸妈也跟著瞎紧张一番,以为她会被陌生人骗,更以为她有了干爹就会忘了亲爹娘!
怎么可能?她不过想多一个人疼惜,这又有什么不对?干爹绝不会分薄她对父母原来的爱,她有信心能够同时孝顺他们三个人,并衷心希望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由目前的情势看来,她和家里闹成这样,这希望恐怕已成为难以实现的奢望!
都是烂臭小邪搞的鬼!她不知道他在父母面前说了什么,但却知道他乱唬乱盖的本事所向无敌!尹传雍原就非常信任旗下这员爱将,邪犰既要蓄意破坏,恶人先告状,尹汐池明白自己是再怎么辩驳也无力回天!爸妈一定站在小邪那边,强硬逼迫她跟沈叔叔断交!
烦死人了!她扑上床,用枕头重压著脸,企图让纷乱的脑袋静息片刻──又如何能够?
恨!恨!很!她恨透小邪,恨透自己现在两难的处境,恨透原来美好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全变了样!
敲门声响起。
沈叔叔?她赶紧往前开门。想到那张慈和的面孔,她烦郁的心情才稍释。
小邪?先是错愕,而后是愤怒,尹汐池立即便要掩门,邪犰大掌一搁一推,冲进来,脚往后踹把门踢关上。
砰!
这只死猪!他居然比她还凶?尹汐池竖眉瞠目叉起腰,邪犰已骤攫她入怀,俯头剧吻。
没事!她没事!他激动得无法自控。虽然早知沈似峰不会伤害她,但落在那种魔鬼手里,怎不教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