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再……”
他们之间的那条线无论如何是不能再逾越的了,他醉了,压根儿不明白自个儿在做什么,可她不同,她不能受他的酣醉而蛊惑!
“莫非你讨厌我?”他浓眉深锁,幽泉似的深眸紧瞅着她,眸间那抹被伤害的情绪满溢,让孟离霜顿感酸涩。
“我不讨厌你,只是这么做是不对的。”
“不对?一个男人疼地的女人有何不对?更何况我爱你呀!难道你不爱我吗?”他伤感地睨着她,握在她身侧的双手因紧张而用力地陷入被褥中。
“你……爱我?”她诧异地瞠大双眸,不敢置信。
“不要告诉我,这些日子我怎么对你的,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的语气中饱含压抑。
他是待她极好,完全不似一开始的邪佞冷残,甚至愿意对她剖白那段苦涩的过去,然而,这就代表他爱她吗?那就是爱吗?
“我不懂该怎么爱人……我曾经伤痕累累,可是我仍尝试着……你难道不愿给我个机会吗?”
那双深潭似的幽眸霍然与她相对,她心中一阵迷惑,着实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然而,他都与她剖心相告了,还会欺骗她吗?
欺骗她可以得到什么?
孟离霜淡然一笑,的确,她太多虑了。
她既无名又无利,身为君王的他会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也只剩这颗心可以给了。
她不否认这几个月来自己逐渐受他所惑,明明他是那么森冷、霸道又跋扈,然而她就是没办法不注视他,无法不理会他。
尤其当她得知有关他那段惨然的过去之后,她更是为他心怜。
“我并非……”接下来的话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启齿,在他朦胧的注视下,她酡红了双颊。
“嘘!我知道,将你放心地交给我吧!”
他霸道地夺去她的话,以激烈缠绵的热吻烧融她的神智,孟离霜在他狂肆的对待之下随他而舞。
夜正深沉……
第六章
她不曾见过比这一幕更为教人心颤的画面!
天底下还有比这里更像地狱的地方吗?
孟离霜惊骇地将视线投射至正厅上,一颗头颅正对着大门被搁于桃木桌上,一条青绿小蛇在头颅的眼窝处爬附,绽出邪恶青光,而躲在角落的人疯疯癫癫唱着不成调的小曲,那声音破碎嘶哑,以仿佛要撕裂人耳膜的可怕嗓音失神地哼着、唱着,浑然未觉她的来到。
怎么会……
她想了千遍万遍,也料想不到桑园内竟会是这般景致。
屋外攀爬的树藤遮去阳光,久未打理的屋舍虽仍看得出昔日风光的影子,然而那厚重的灰尘却不留情地覆盖了它,窗棂屋脊满是蛛网,风将门扉吹得阵阵撼动,阴森湿冷,这里看不到一丝生气,像一座死城。
孟离霜不敢上前一步,怕会惊扰了梁姬,也许她在自己的封闭世界中是幸福的,她又怎忍打破她的宁和。
还是速速离去吧!
“不要走……别走——”
她顿住了脚步。
“为什么每次离开,你都让我心痛如绞……顾融……我是多不想离开你……还记得我们在家乡的时候吗?我们是那么地快乐,我喜欢你总是为我的骄纵而苦恼,喜欢看你因为我小小捉弄而露出的无可奈何神情,喜欢你明明对我有情却拼命压抑……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何要去求取宝名?你知道我不介意你的平凡,你何苦如此执着呢?”
又是一对为功名所苦的爱侣。
梁姬缓缓地自角落起身,除去阴影的遮蔽,孟离霜看清了她。
这张容颜虽然干瘦苍白、毫无光彩,然而不难看出她往昔的美貌,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不但美丽,更有地位,可说拥有教人钦羡的一切。
梁姬旁若无人地走至头颅前,深情悲伤地模着,青色小蛇迅速地钻回头颅中,在埋头旋绕。
“要不是你抛下了我,爹娘不会听县太爷的话将我送入宫,他们都以为你放弃了我,我多希望在我乘轿进宫的时候,你能勇敢而大胆地拦下我,然而我等不到你……等不到……”
这女子就是夜里不断嘶吼表达怨愤的疯癫女子,这里就是路继尧明令禁步的桑园。
孟离霜见着眼前的梁姬,听她诉说过去的事。
她明知道她不该进入,取了落在园外的布帘就尽速离开,然而她却受梁姬的歌声所诱惑,踏入了这禁忌的园子。她可以走,她应该走,她根本不应该在这里,然而她却提不起脚步。
这就是让他心恋不已的梁姬……
“你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冰冷,他从不曾敞露出一丝笑意……尽避我和他已是夫妻,他还是不曾对我笑过……他是不是冷血?每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是以为他是不是看透我内心的一切,是不是会看见我心底……住了一个你,我好怕,好怕被他发现,他似乎不能容忍别人的不忠诚,可是我爱你啊!我怎么能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为什么再出现!在我就快要遗忘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眼前!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你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碰见你?”
孟离霜无语。
都是自私的人。
梁姬只看得见顾融的温柔,却见不着路继尧隐藏在冰冷底下的关注,遗忘了近在眼前的良人。
谁都没错,却也谁都难辞其咎。
她不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掉头离去。
梁姬已得到了惩罚,而路继尧心中也烙下了一辈子忘不了的痛,顾融更以死承担了一切,他们都付出了代价,事情早已告一段落了。
然而她心底的某一处又在蠢蠢欲动些什么?
是的,她也自私啊。
她顾不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甚至认为她也算罪有应得,然而她却不想让路继尧就这么一辈子背负着那件事的阴影,她想让他从这件事情中解月兑,不再提防身边的人,可以卸下冷漠的脸,自在地生活。
她却不知该怎么做,而且,她能够做到吗?
尽避他曾说过爱她,然而那也只是那一夜昙花一现,他醒了之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惟独对她的态度变了,他变得更冷漠、霸道,却理所当然地掠夺她的身子。
她抽不开身了。
从那一夜起,她已受他俘虏,深深地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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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宫廊,远远地,两人并肩而行。
“听说曜意国又打算派遣使者前来,不知又在搞啥花样?”
“也许是想再来探探郡王的意思。”
“是吗?上回郡王那样不给面子地撵走那两个信使,他们还有脸旧事重提吗?还要不要面子啊!”
“说不定皇上当真有心要对郡王重新封禄,话可别说得太早。”
“依我看,他们准是觉得上回被撵回太没面子,这回定是上门挑衅来着,我就不信他们变得出什么花样!”
“嘘,别提了。”来到御书斋外,孟离霜结束话题,敲了两下门,便端着药膳推门而入。
路继尧听步履声便知是她来到,他连头也没抬,继续专注于批阅奏摺。
孟离霜将药膳放在一旁,看着他阅览奏摺,等候他差遣。
无形之中,好像有条线一下一下地拉扯着他的意识,明明想对她置之不理,他却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那是什么?”
“御医们特别吩咐膳房为您做的补身药膳。”
“你喝了吧。”他瞟了她一眼。
“郡王,您日理万机,忧虑国事,应当是您用才是。”她婉拒了他的好意。
“若你不喝就倒了它!”他冷硬的一句截去她的话。
“你怎么可以这样辜负人家的好意?”她有些不悦。
“所以我要你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