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季璇上前几步,停在距离她三步之处。
“我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当然是在这里啰!”她不疾不缓地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这位女士,”季璇看她差不多五十岁。“你可能弄错了吧!这幢房子的女主人早已去世,我是她女儿,也就是这幢房子现在的主人。”季璇纠正她的话。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我是谷正杰名正言顺的老婆──杨文莉。”她嘴角上扬,一副十分了不起的模样。
得知她的身分,季璇有些意外,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感。“杨女士,”她故意不叫她谷太太。“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认识你,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季璇指著大门口对她说。
“笑话!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你凭什么叫我离开?你算什么东西?”杨文莉自鼻孔里哼出声。
“我再说一次,这房子是我母亲季明娟的,并不是你的,你马上给我滚!”季璇按捺不住朝她大吼道。
从昨夜至今,她非但未层合过眼、睡过觉,还连开了几个钟头车,从彰化回高雄来。
天晓得她现在有多想念她卧房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她实在懒得再理眼前这个傲慢无理、俗不可耐的女人了。
“叫我滚?该滚的人是你!你这个小贱人、小杂种,你母亲不要脸,偷了我的丈夫,连你这个私生女都教不好,一点教养和礼貌都没有,母女俩全是一个样……”杨文莉极尽苛薄的骂著。丈夫在外头有了女人,她却迟至近日才得知这个消息。整整二十年,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甚至连知道了真相,想找那个贱女人算帐,都已没机会了。这怎能教她不气、不恨呢?“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季璇铁青著脸,一步步逼向她。
“我说你母亲不要脸,偷人家的丈夫,生下你这个小贱人、小杂种,不要脸……”
杨文莉骂得正高兴,季璇出奇不意的扬起手,挥给她一巴掌。“啪!”地一声,杨文莉皮肤松垮的脸颊立刻浮起五根鲜明的红印。
杨文莉又惊又怒,“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小杂种,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竟然打我……”她抚著火热的脸颊,凌厉的目光闪著两簇炽热的火焰,像要置季璇于死地一般。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是你自己活该欠打!讲话既不经大脑又口无遮拦,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骂,就是不准骂我母亲!”季璇挺直肩膀,握紧拳头,毫无畏惧的迎向她。
“她偷了我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骂她?我不但骂她,我还毁了她那张用来勾引我丈夫的相片呢?”杨文莉洋洋得意地冷笑著。
“你说什么?你私自闯入我母亲的卧房是不是?你把她那张照片怎么样了?你说!”季璇眼神锐利的瞪视著她。
那张四十吋巨照是谷正杰为她母亲拍摄的所有照片中,他们两人最钟爱的一张。那张照片里更是充满季璇对母亲季明娟的怀念。
如果杨文莉真的敢动那张照片,季璇绝不会放过她的!“怎么样?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杨文莉轻蔑而得意地笑了笑。
“我会上去看的,要是让我看到那张照片有一丝破损,我绝不会放过你!”季璇转身朝楼梯疾步而去。
当季璇奔至二楼,打开季明娟房门的刹那,她整个人僵住了。
整个房间像被十个超级台风扫过似的。一整组同为淡紫色系的窗帘、床罩、棉被……全成了一块块破布。衣柜的门敞开著,她母亲生前穿的那些昂贵服饰,都被剪得支离破碎,散了一地……天哪!这是什么情况?季璇实在无法想像,她不过才离家半年多,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然而,就在她的目光移至房门右侧挂著她母亲四十吋巨照的墙壁时,她更是惊骇不已……精致的紫水晶相框碎了一地,季明娟那张照片像是被狗啃过似的,碎成片片、惨不忍睹。
季璇心都凉了。她一个箭步上前,跪跌在那堆支离破碎的照片前,心痛地大声哀号。
“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妈……”
她的哭声凄厉、哀绝,令人不觉为之鼻酸。
突然,她想起,陈伯和陈嫂呢?他们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呢?“陈伯!陈嫂!陈伯……”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喊叫。
“你不必再叫了,你喊破喉咙他们也不会出现的。”杨文莉出现在门口。
“他们呢?到哪里去了?”
“我把他们解雇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得意的笑了笑。
“你这个坏女人、臭女人,这是我母亲的房间,你凭什么在这里撒野!”季璇爬起身,手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杨文莉拍掉她的手,“我说过,我才是这幢房子的女主人,你母亲抢了我的丈夫,我这样对她还算不错了,要是让我知道她人葬在哪儿,看我不把她挖出来剁成肉酱才怪!”
“你这个黑心肝的坏女人,看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我这就叫我父亲来看,看你对我母亲做的这一切……”
季璇冲至床头柜,拿起电话要打。
“你不必浪费力气了,你父亲人在美国,你找不到他的。”
话筒自季璇手中滑落一阵冰凉自她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谷正杰──她最后、唯一仅有的依靠,这一刻竟然身在遥远的国外!难道是老天要绝她?不!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败!包不能认输!杨文莉毁了她母亲最钟爱的照片,她不能放过她!即使没有谷正杰给她当靠山,她还是要靠自己,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杨文莉,你这个坏女人、王八蛋!你敢毁了我母亲的照片,让我母亲死后灵魂都不得安息,我跟你拚了……”
季璇冲上前,抓住她那一身出自日本名师川久保玲之手的复古式套装,猛烈拉扯。
“干什么!你这个小太妹、小贱人!你放开我……”杨文莉奋力挣扎著。
两个人揪扯成一团。
杨文莉毕竟有点年纪,根本抵不过年轻、力气较大的季璇,在她头顶的发髻全被季璇扯成一堆稻草,而她也痛得溢出泪水时,她突然朝房门口大叫:“来人哪!快来人哪!”
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粗壮的大男人,及时出现在门口。
“看什么看,你们两个饭桶!还不赶快把这个疯女人拉开,杵在那儿做什么?”杨文莉痛得哇哇叫,见到那两名看似保镖的男人出现,立刻破口大骂。
于是,季璇被其中一个男人像拎小鸡似的,给抓到一边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抓我干嘛?放开我……”季璇对抓著她的男人又打又踢、又叫又骂的,那名男子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杨文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伸手揉揉痛楚的头皮,赫然发现,她的头发被季璇扯下一大束,不禁怒火中烧,毫不犹豫的冲至季璇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的、重重的掴了她一个巴掌。
季璇被她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杨文莉已下达命令──“你们两个,把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扔出去!记住,扔出一楼庭院的大门去!别让我再看见她!”
于是,季璇就这样的给赶出了“明娟园”,那个充满了她欢笑泪水和成长过程点滴的地方。
茫茫人海,她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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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娟的墓地位于彰化田尾极富盛名的公路花园旁,一座花园公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