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手里拿着信,就是没有勇气打开。
回想那天他出现在家门口,让她受宠若惊,临别前的拥抱,更让她几乎迷失自己,差点就泄漏了深藏已久的秘密。现在,寄来一封信,她又惊又疑,他到底想说什么?
想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拿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封口。水蓝色信纸上,熟悉的宽大笔迹写着令她震惊不己的话语。
若筠: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美国了。本来,我想在离开之前,把一个一直积压在心里的问题解决;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写了这封信给你。
首先,我要先向你道歉。我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对不起。我打开你书柜里的盒子,偷看了你放在对笔礼盒里的信,请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巧合加上敌不过好奇心“恶魔”的驱使。
我选择在入伍前夕正式公告与琪芬的情侣关系,你决定在我报到前一天表达心意却又隐瞒一切,这样的阴错阳差,我们只能归究于命运、慨叹于天意了。但是,两年之后,又让我发现了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因为我们对彼此不够坦诚、不用真心,不敢鼓起勇气去争取自己的最爱,所以,要让我们一直生活在猜疑、悲伤和、痛苦当中吗?
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简直不敢相信,我既喜又悲。喜的是,原来我并不孤单,原来我一直在你的心中,就像你一直在我心中一样;悲的是,我竟然那么残忍的把你推进绝望的深渊,每当我回想那天你苍白的脸色、冰冷的双手,就好恨好恨自己。
当我读完你的信,整个人浑身震颤的陷于狂喜与大悲之中,琪芬的一声叫唤,把我从幻梦中拉回现实,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两年,我不敢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否依旧。我前思后想,把所有、所有的记忆串联起来,大胆的做了一个结论:应该没变!是不是这样?我说对了吗?
请原谅我,我对琪芬有责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早在认识你的四个月前,我已经先认识了她,也几乎认定要与她“携手一生”,可是,从火车上的邂逅到后来的相识相知,我知道你才是我喜正要等待的人,我想自己可能要辜负她了,没想到,最后被我辜负的人,却是你。
不管我们将来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从我们在火车上认识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我心里,只是,如你所说,“团体行动”也让我分辨不清你真正的心意,我不敢怪你不早一点表明,因为,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你有你的矜持,我有我的懦弱,我怕如果碰了钉子,以后要怎么面对你?
没想到我又得到美国去了,我很感谢有这一段时间可以让我好好地思考未来。本来,我想等决定好了再告诉你,可是我发现,在这一项“思考”里,没有你的参与,根本就不可能有结论。所以,我需要你的回答,真心的回答。我还在你的心里吗?还在吗?
我分分秒秒都在期待你的回音,请你一定要回信。最后,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你会一直在我心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祝
一切安好
正轩
颜若筠拿着信的手不住的颤抖,她流着泪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谷正轩的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一直在他的心中,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
原来,上次他说的那两个女孩,大方的女孩、含蓄的女孩,就是指张琪芬和她自己!原来,他早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难怪他会说出那些奇怪又激动的话。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果写信告诉他,是的,他一直都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今生今世也绝对不会改变的。那……他会怎么做呢?重新选择她,再和张琪芬分手吗?不!不可以,张琪芬何其无辜,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且,是他们认识在先,他也说了,如果没有认识她,他们会“携手一生”的。
版诉他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吧,反正自己已经苦了这么久了,既然一开始就注定他们无缘,现在又何必强求呢?她是非常清楚那种相思不得的痛楚的,不能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让她也尝一遍,那样真的太残忍了。是的,就这么做吧、就这样吧!
颜若筠紧咬着唇,痛苦的闭上眼睛,一串串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滴落在水蓝色的信纸上。
第六章
颜若筠正在办公室忙着整理一份报表,同事通知她外找。她疑惑的走到大门警卫室,坐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张琪芬。
“琪芬?你……你怎么来了?”
“若筠,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颜若筠惊讶的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已经说明一切,她是为了谷正轩的事情来的,她都知道了吗!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颜若筠回办公室请假,五分钟后背着皮包出来,和张琪芬并肩走出工厂大门。她们一路上都没有交谈,她一直在等她开口,可是,她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颜若筠终于忍不住了,她说:
“琪芬,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吗?”
张琪芬这才转过头看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说:
“好,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吧。”
哪里才是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呢?颜若筠想了想,走向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她家门口。
“你家?”张琪芬有点讶异。
“对,就是我家。我爸、妈去上班了,我妹也上学去了,家里没有人,不会有人打扰的。”
进了门,颜若筠端来一杯茶,又在张琪芬的对面坐下,心情紧张得像一个等待受审的罪犯。
“若筠,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正轩的事吧?”
张琪芬看着她,痛苦的一皱眉,说:
“是的,你猜对了,我要说的就是正轩的事,他……”
“你和正轩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我发现一件让我非常惊讶的事。本来,昨天就想来找你,可是我太难过了,需要一点时间想一想,但是,想了一整天,却一点结果也没有。正轩到美国去了,我不能问他,只好来问你。”
颜若筠迷糊了,她以为谷正轩对她说了什么,可是现在听起来并不是这样,到底她发现了什么?
张琪芬深深地看了颜若筠一眼,说:
“前天,我陪正轩的父母亲去机场送机,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想偷偷放进他的背包里,给他一点惊喜。候机的时候,正轩说要去洗手间,把背包交给我,我想那是最好的机会,便借故打电话,坐到他父母看不见的位子上。”她的眼睛迷的望着前方,像是在回忆那个时刻,又说:“打开背包,我发现里面有一个纸袋,因为没有封口,就好奇的拿起来看看,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信,信封上全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寄件人的地址除了几封是台北,其它几乎都是——台中。我惊慌的把纸袋放日背包里,那一刻,我几乎不能呼吸了,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一个小朋友撞了我一下,才清醒过来。我赶忙走回去,正轩已经在找我了,一直到他上了飞机,我恍恍惚惚的,我……我想了一整夜,又想了一整天,觉得自己就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