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阿渔加强了语气,同时用力捏住我的手,痛得我叫了起来。接触到他那蛮横而认真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有轻轻点头答应。真的,在这一刻里,他真是变得好小好小,比盈盈都小──一个跟小女儿争宠的爸爸。
台中、彰化、台南、高雄,一站站地往下走,随兴所至地停留玩赏。抛开了家事的繁琐,摆月兑了主妇的身份,卸下了母亲的责任,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地尽情享受著轻轻松松的快乐时光,真有说不出的舒畅与难以言喻的快慰。阿渔说我高兴得象一只百灵鸟,可不是,一只在笼子里网了两年的鸟儿,一旦飞到笼外,岂有不兴奋的道理?
斑雄,是整个旅行的最后一站,我们住进蜜月时住的饭店,指明要同一个房间。白天到澄清湖走了一圈,黄昏时分,踏著落日余辉,手牵著手,迎著晚风,悠闲地在市区中漫步,心里觉得好满好胀,一种深深的幸福感,象海浪般地拍卷著,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此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足的女人,靠近阿渔,挽起他的路臂迎视著他说:
“阿渔,今天我忽然发现,做船员太太也不坏哩。”
“?……”
“你想,没有别离的痛苦,又怎有相聚的快乐?我宁可用两年的时间,来换取现在的美好时光。我可以吃旁人受不了的苦,也要得到旁人尝不到的乐,或许,这就是作为一个船员妻子独特之处吧!”
“看你的口气,好象做了多少年船员太大似的。”
“够久了,两年的时间去体验一种生活,太够了。”
“有什么心得?”
“苦。”我肯定地回答他说:“人苦,心苦,每一分钟都在煎熬中度过,我觉得仿佛等了你几千年几万年,简直要在等待中枯死,人都变成了苦瓜啦。”
“好可怜哦。”阿渔故意哭丧著脸说著。
“才知道!”我娇嗔地对他笑笑,略带抗议地提高了声音。
一星期的假期,比烟消逝得还快,结束了“二度蜜月”回到台北,又开始象上发条的钟固定地摆动起来。
由高雄回来的第二天,家里发生了一场暴风雨,“台风眼”是出在于兰身上。
她经同学介绍,到中山北路一家土产店去当店员,已经上了两天的班后才告诉家人,公公虽然反对,却劝不动也拗不过她,子成很冷静地分析许多事理给她听,她也相应不理,大家心里都充分流露出对她的关怀与亲情,可是子兰却冷得象冰山,硬得象石头,任谁说她都不为所动,定要去,非去不可。
沉默许久的阿渔忽然一唬地由椅上站起,脸色因激动而胀得通红,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直地盯著子兰吼著:
“你真是不识好歹,放著好好的书不念,偏要跑去当什么店员,你晓得那种地方有什么内幕?那种地方也是你去干的?”
“我高兴。”子兰冷冷地还了他一记。
“‘哪里由得了你高兴,不许去!我说不许去,补习一年明年再考。”
“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你就是从小被宠坏了,才会这么任性,爸爸舍不得打你,我舍得。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阿渔越说越激动,向前走了两步,举起手准备向子兰打下去,我急得站起来抓住了阿渔的手,只见子兰昂起脸,愤怒地、冷冷地盯著阿渔,她的眼光象两支利箭,声音象由地被里传出来的一般。她说: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去,我决定的事,谁也别想改变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那声音深深震动著每个人的心,引起各种不同的反应与回响。
鲍公气得回房睡觉,子成用遗憾而爱莫能助的眼光看看阿渔,夜回房去看书了,客厅里只剩下自尊心受了伤的阿渔和瑟缩在我怀里的盈盈。我想劝慰他,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有默默地陪坐在一旁;在低沉的空气中,第一次使我兴起“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独立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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