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耀东愿意执行这个变态的要求,除了因为他对华誉集团的野心,也因为他不想辜负你母亲,他爱她。我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也一直努力挽回我的婚姻,直到那次难产,得知石耀东的决定,我才下定决心离开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孩子我也不要了,他每晚喊著的都是你母亲的名字,对我来说,那两个孩子就像你母亲附身的诅咒,只是藉由我的身体出生。
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决定了。写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同情你,你只是他们变态爱情下的祭品。
不要再寄信来,我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书房里,寂静得令人心惊,空白的只剩下墙上时钟秒针跳动的声音,和缓慢而规律的脚步声。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神色憔悴的石耀东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他焦虑而紧张的来回踱步,不时将目光挪向被他绑在椅子上的石澄瑄。
三天前,他人在香港,一听到儿子告诉他澄瑄回家的事情,他心里就开始惴惴不安,隔天就在没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返回台湾。
丙然,她恢复记忆了!
看向地上已经被他撕成碎片的信,石耀东的表情更加阴霾。
几个月前,当他发现那个贱女人居然敢写信警告澄瑄时,他已经派人把她“处理”掉了,原本还担心知情的澄瑄会把事情搬上枱面,没想到她居然发生车祸,失忆了。
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落幕,可是她居然又记起所有的事情·
现在该怎么办?石耀东烦躁地持续踱步,掌心里的手枪愈握愈紧。
她把事情闹大以后,警方一定能查出黄竞文是他杀的,该怎么办?
他该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她,可是看著那张跟采芙神似的脸,他怎么也下不了手。
“爸,你杀了我吧!”自被他绑来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石澄瑄,睁开了眼睛,淡淡的开口。“我不会恨你的。”
“闭嘴!不要以为我不会动手!”石耀东烦躁地吼著。
“动手吧!”她的声音平静稳定,神情却充满了疲惫。
笔事总是这样,从前从前,美丽的公主经过许多艰难险阻,嫁给了王子,就有了从此之后的幸福快乐。
可是属于她的从此之后,却没有幸福快乐的可能性。
她的诅咒来自于母亲,来自于得不到报偿的爱,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失忆前,她在父亲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一心向往的自由和幸福快乐从来没有出现。
失忆后,她一度有了幸福的幻觉,她所以为的王子才开始懂得呵护她,却蓦然发现,一切只是幻影。
最爱的人不能爱,最亲的人不再亲,她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
“我累了。”她轻轻地说。
“你累了?你居然敢说你累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石耀东充满血丝的眼睛瞪视著她,目眦欲裂。“这么多年来难道我不累吗?我花了这么多时间要完成采芙的心愿,为什么你要一次次的破坏它!”
“我从来没有想破坏过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想要的只是简单的生活,现在的这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石澄瑄低低地说著。
“你是采芙的女儿!你不是普通人!你注定要跟岳怀广结婚生子!”书桌上的枱灯重重地被扫到地上,发出黥耳的碰撞声,愤怒和长期以来的精神压力让他濒临崩溃。“为什么不让我实现对采芙的承诺!”
石耀东发了狂似地冲上前,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滑过已花白的鬓角,他随意伸手抹开,举起手枪抵在石澄瑄的额角。
“你不该扰乱我的计画……”他喃喃自语。“如果你死了,我就对不起采芙,可是如果你不死,我就要去坐牢……我不想杀你的……我不想……可是你为什么要扰乱一切……”
将子弹上了膛,石耀东食指扫住扳机,手不住颤抖著。
石澄瑄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做任何挣扎,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是大哥的、二哥的、涉舟的……和怀广。
他们会原谅她吧?会吧……
心里想著,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石耀东重复的哺念,“……我不能对不起采芙。”
枪声响起。
那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尾声
十月的阳光非常漂亮,天空很高,爽朗的浅蓝色天空,浮著缕缕白云,令人神清气爽。
“你是白痴啊!这两个看起来根本就不对!”一个清朗年轻的男声从花园里传出。
“我觉得不错嘛!他们很适合。”女子的声音带著几分捉弄的意味。
“这是拼图!苞适不适合有什么关系?”少年没好气地蹙起眉头。“你看!这是狗鼻子,不是狗眼睛。”
“一样啦!都是黑色的。”女子耸耸肩,伸了个懒腰。“好无聊喔!都拼不出完!”
“明明是你喊著要出来拼图,还喊无聊。”少年虽然嘴里抱怨著,清俊的睑上却也没有出现不耐烦。“你太笨了啦!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姊姊。”
“岳涉舟!你这小表讲话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石澄瑄用力揉乱他整齐的头发。“叫姊姊要认真有诚意!”
“喂喂!不要玩我的头发!”
站在屋檐下,看著外头打闹的画面太过和谐,岳怀广心里悄悄浮起奇异的幸福感。
几个月前,当他和石恭恩在石家山上的别墅发现澄瑄时,她的神志几近崩溃,回想起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撕裂了。
那时她只是愣愣地看著满地的血,和瘫倒在血泊中、抚养了她二十几年的父亲的尸体,对于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无论他和石恭恩怎么喊她,她只是沉默著。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宛如掉入自己的时空,持续沉默著,只有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时,才会发出忧惧的低嚎。
那时的他只能陪伴她、拥抱她,什么也不能做,他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曾如此无肋过。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症候群,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没有办法预测,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于是他等待,束手无策的等待,连娇弱的她都能从那样满布荆棘的过去一路走到他的身边,他没有理由放弃。
然后有一天,上天终于应许了他的期盼,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她从睡梦的国度回来了。
那是很深的夜里,他习惯性地在一次次的短暂睡眠中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她俯望著他,清亮的黑眸安静地看著自己。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瘦?”她困难地启齿,久未发声的嗓音有些走调,却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天籁。
然后她终于回来了。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她慢慢走出阴影,虽然偶尔仍会被噩梦惊扰,却逐渐恢复以往的开朗乐观。
而他们,也成了正式的夫妻。
他从来就不是岳家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她的表哥。
这是石耀东最大的失误,岳家夫妇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小孩,所以才收养了他,后来老年得子,才生了岳涉舟。
他和弟弟长得不像,所以一直以来,才有流言传出涉舟可能是私生子。
他遗记得当他跟澄瑄解释的时候,她还不肯相信,非要去验DNA不可……
看著远方的粉色身影,笑意微微浮现在冷峻的面容。
“喂!走廊下的那位先生,你在傻笑个什么劲啊?”甜甜的嗓音在前方扬起。
岳怀广深邃的黑眸闪著浓浓的笑意,踩著悠闲的步伐走了过去。
“该吃饭了。”他低低地说,深情的眸光始终胶著在她晶亮的水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