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她也一直弄不明白,她唯一清楚的是她喜欢皇上这么唤她。
“累了?”等不着万十八的回应,皇上支起了她的下颔仔细端详。
指尖的暖度让她清醒了一些,过于贴近的两人,过于亲昵的举止,让她的气息更加混乱。
“不。”心慌地摇头。“皇上方才说了什么?”
她失神的娇羞模样让皇上眸色一深。“住在皇宫还习惯吗?”他,放开了手。
“习惯。”万十八点头。失去指尖的暖度,她的心空了一下。“只是……常常找不着想去之处。”对于皇上,她从不介意说出困窘之事。“今日还差点赶不上早朝。”幸好有位女官帮了她。
听她这么说,皇上轻抿的唇上弯成魅人的弧度。
他记得她今早的狼狈模样。
因一路奔跑而气喘吁吁的她,原本梳理整齐的发束落下了几根青丝,原本白皙无瑕的脸庞晕上一抹红霞,原本端正不移的官帽歪了些许位置。
如此的她令众臣侧目,却令他的眸停驻于她身上久久不离。
“很高兴臣的窘样能博君一笑。”不用问也明白皇上脸上那令人目眩的笑容所未何来。“不过,到此为止了。”她拿起皇上绘好的图,欢喜一笑。“这可是臣的护身符。”
她的目光掠过图上美景,落于题字落款处,熟悉的字样让她的眼眶微微酸涩。
致十八。他总是这么写着,用苍劲有力的字体落下他的名,皇。
登上帝王之座的他之前如此,之后亦是如此,不曾改变。
不着痕迹地,她伸手轻抚过皇上落款的“皇”字上头,心中的感动无人能窥见。
“那确实是妳的护身符。”如愿见着了她脸上的笑容,他将眸中的宠溺辛苦隐藏。“普天之下能将朕当成绘图者,也唯有妳。”
“臣谢过皇上。”万十八躬身行礼。“不如请皇上为这即将集结成册的御笔地图命名如何?”她安抚皇心地提议着。
“哦?”平静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促狭。“名为『十八迷图』如何?”
“十八迷图?”万十八的粉唇噘了起来,一脸为难。“皇上真要如此命名?”皇上这书册是命名得有理没错,但……
见她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皇上放声笑了。
朗朗笑声难得于严肃的御书房里传了出来,。
丙然,这世上能让他真心开怀而笑的,也唯有他的大纳言,他的万十八了。
※※※※※※
夜深了。
轻轻敲了门,获得皇上应允的堂玄进了房,一如往常地见了仍安坐于书案批阅奏折的皇上。
大纳言说得没错,皇上确实是丑时才会歇息,而之所以提早离开御书房,全是为了大纳言。
“朕若在御书房待至天亮,大纳言绝不会先朕而离开,这非朕所愿。”
当下,他明白了皇上对大纳言的体贴与怜惜。
“她啊,肯定是我朝以来最难为的大纳言吧。不知这时时给她出难题的朕,是否惹她讨厌了?”
他几曾听过皇上用此种不安的言词与口气说过话?这样的皇上竟令他感到心疼。
自皇上即位以来,尽避新政总是引起轩然大波,但事实总是证明着皇上的方向与策略是对的。
十年了,皇上的一切他皆看在眼里。
尽避于王侯大臣眼中他是“讨好”民心,枉顾皇、贵、官、民阶级的任性皇上,但他心里清楚皇上是不可多得的勤政爱民的好皇上,而皇上的目光总是落在凡人所无法预见的未来上。
所幸,有大纳言能跟上皇上的脚步。
“朕并非你所想的好皇上,朕的所作所为并非全是为了朕的民,不过是好玩罢了。”
“朕是想瞧瞧当人民逐渐壮大富裕,当人民不再为了生存而唯唯诺诺、卑躬屈膝时,那些取自于民、却不屑于民的侯臣的震惊表情,应是有趣极了。”
皇上虽这么说,他堂玄可一个字也不信。若不爱民,何以三更半夜还在批阅奏折?
“对方有动静了?”皇上的头未抬,问出口的话只有堂玄清楚。
“是。”堂玄面无表情地回着。“如同皇上猜测,对方想收拢『她』”
“若连她也背叛朕,朕便毫无招架之力,对吧?”皇上运笔的手停顿了一下。“让她住进宫来,会不会反而害了她?”他放下了笔。
“若放任不管,皇上只会更担心。”
担心?皇上唇畔浮现自嘲的笑。“与其说朕担心,不如说朕卑劣。”
“皇上?”堂玄一惊,为了皇上的用词。
伸手制止了堂玄,皇上起身望向窗外,望向她所待之处。
“明知她已过适婚之龄,却从不问她是否有属意之对象;明知王侯大臣皆有意于她,却从不下旨赐婚;明知女人为官于我朝已非鲜事,却仍任她着男装示人。”皇上闭上了眼。“明知与朕越是亲密,朕便越难保她周全,但朕却不愿放手。”他安置于腿旁的手紧握成拳。“朕,岂不卑劣?”
“大纳言不会这么想的。”
“是吗?”皇上睁开了眼,深奥难测的眸中隐现一丝温柔。他那没长心眼的万十八的确不会这么想他。
就因为如此,他才更舍不得放开她啊。
“对方打算怎么做?”
“三王爷对大纳言颇有好感。”堂玄说得委婉。
皇上的眼微瞇。他见过三王爷注视大纳言的眼神,那种彷佛眼前的女人是他囊中物般的占有眼神,令皇上大感不悦。“所以呢?”
“所以三王爷邀大纳言中秋一同上金佛寺参佛。”
“她同意了?”而她却未曾向他提及此事?
“大纳言无拒绝之理。”
是啊,金佛寺人人可去,一同前往礼佛有何不可?但……他心里头那满满的妒意从何而来?
忽然间,他无声笑了。孤寂的浅笑没让任何人瞧见,只除了他自己。
皇甫皇啊,皇甫皇,堂堂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料却比任何人还饱尝嫉妒之苦。
倘若此乃身为一国之君的代价,那他宁不为君。
宁不为君?这四个字让他的孤寂浅笑染上了血腥之气。
身为二皇子的他,不曾想过要走上君王之路。当年的他率性不羁、逍遥快活,岂知那一晚将一切都打乱了。
“十八是二皇子的大纳言,真是太好了。”
得知他愿继任为王的万十八,那真心的笑容是即将为王的他唯一感到开心之事。
敛下眉,他回想着她那一日的笑。
那随意闯进他的生活、将他的心思搞得一团乱的ㄚ头,何时才会察觉他对她的心意?
倘若哪一天她察觉了,她会怎么做?逃离他?抑或是接受他?
而他呢?他又该怎么做?
“继续让堂红暗中守着她。”心下一叹,未免打草惊蛇,现下的他竟仅能为她这么做。
若能拿王位换得与她厮守,他甘愿如此。
只是,他万般无奈地身不由己。他竭尽所能地想守护她的心,她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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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深夜,一匹黑色良驹奔出皇宫大门疾驰而去。
马匹健壮高大,黑得发亮的毛皮于月娘的照映下泛着柔美光泽。
仔细一瞧,这御马者的身躯纤细娇小但骑术精湛,一身的黑衣黑笠与黑马几乎融于夜色之中,快得宛如一道黑色炫风。
不一会儿,黑马奔出了皇城转往郊外,达达的马蹄声于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当这一人一骑行至路旁两侧皆有灯笼引路的大道时,御马者放松持缰的手,并缓下了马儿的步伐。
如此缓步行走了一段路之后,御马者停下了马,并忍不住仰首注视着这于夜晚依旧熠熠生辉的金佛寺。
“施主一路辛苦了。”寺庙住持空云大师迎面而来,垂至胸口的白髯于夜色下隐约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