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啊。”徐家宝笑得十分勉强。
“没事才怪!喏,通常叫了满桌子的东西妳都会帮我吃,可今天妳好像没什么胃口。”
说到这点,徐家宝可要深深感谢樊立敏。
她是自己来到台北才认识的好朋友,虽然两个人家境背景不同--她一贫如洗,常常觉得妈妈过世后,她连爱她的人都没有了,真正是穷到了极点;而樊立敏家境富有,为了配合自己,她们常常约在泡沫红茶店,要不,以好友的经济状况和高级的品味,实在不用这么委屈。
立敏常会故意叫一桌子的东西,然后苦着脸说:“唉!怎么又叫了这么多,人家吃不下啦,家宝,帮我吃!”
就这样,为她省下不少钱。
“徐家宝,妳居然有心事瞒着我。”那张有如明星般的漂亮脸孔,没有预警地凑到徐家宝面前,吓了她一跳。
“立敏,没有啦,妳不要乱说。”
哼!眼睛不敢直视她,还说她乱说。
“好,没关系,徐家宝,咱们姊妹俩情谊到此结束。”甩着战利品之一的LV包包,樊立敏故意站起来准备离去。
“立敏!”
“干什么?”怕了吧。
“走的时候记得结帐。”
“徐、家、宝……”
耳边响起一阵狮子般的怒吼,徐家宝和整个泡沫红茶店里的客人不约而同的掩住耳朵。“是是,算我怕了妳好不好?不要叫了,坐下来吧!”
樊立敏停止那足以吵醒死人的尖叫声,闭上嘴。那唇形优美的小嘴实在令人无法想象,竟然发得出那么恐怖的声音。
她认命地叹口气。“说出来也好,说完了我要赶快回家。”
“回妳的柴房。”樊立敏纠正她。
“是,柴房。”
外表时髦的樊立敏,偏偏有颗浪漫爱幻想的脑袋瓜,把好友想成了落难公主。“妳真的跟灰姑娘很像耶,住在破破烂烂的柴房,等待王子来解救妳。”
“樊立敏,不读教课书,课外书也麻烦读熟点好吗,灰姑娘是被继母荼毒,我又没继母。”
“哎唷,反正都差不多嘛。”
“算了!”徐家宝严肃地回到正题,“昨天晚上,外公住到我的柴房里来了。”
“什么?”她惊呼道,“哇,家宝,妳从童话故事演到变八点档的连续剧啊!”
“喂!”徐家宝瞪了她一眼。
“好嘛,不闹了,对不起啦。妳外公真的被妳舅舅赶出来哦?”樊立敏正襟危坐,不敢再随便乱开玩笑。
“嗯。”她严肃地点头,表情十分凝重。“外公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昨天我见到他更是吓了一跳,他变得又老又痴呆,连舅舅、舅妈都认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今天早上,他总算认出我,还很亲切地对我笑。”
“那不是很好吗?”樊立敏握住她的手。“不要否认,我知道妳其实很在乎他的。”
“妳不懂,立敏,我宁愿他对我不屑一顾,那表示他跟从前一样,可是他傻笑着喊我的名字……”她说到哽咽起来。
“家宝。”
从小到大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泪水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眼眶之中,可是,外公……她忍着,忍着不让泪水涌出,但是好难好难。
“家宝,哭出来没关系,哭泣并不代表妳懦弱,妳已经够坚强了,不要再憋住眼泪伤害自己。”
可徐家宝还是硬将不争气的泪水吞回肚子里。“我没事。”她勉强的露出大大的笑容。
“如果妳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就不用强迫自己在我面前笑。”
听了她的话,徐家宝终于卸下全副的武装,坚强的外表之下是深深的倦意。
“那妳现在怎么办?”
“很麻烦。以外公目前的情况,没人陪着他我真的很担心。”所以她刚刚才会心神不宁。“家里有一、两个下人答应偶尔可以帮我看着外公,但如果被舅妈他们抓到了会害人家饭碗不保。唉,这样子我根本没办法安心打工。”
“那妳的学费呢?”再过不久就要开学,樊立敏很替她担心。
“不是很够。”
“怎么办?”闻言,樊立敏比她还紧张。
“不知道,大不了休学。”
“怎么可以!家宝,再剩下一年多就毕业了,我要妳跟我一起拍学士照。”
好友有时很善解人意,有时不免也会要大小姐脾气。徐家宝没好气地说:“很抱歉,如果我要照顾外公,就没办法打工赚钱。”
“妳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啊!”
“我没有人可以为我背书做保证人。”
“哦,对哦,银行都是很现实的。”
樊立敏蹙着眉、低下头,突地,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我想到了。”她兴奋地大叫。“有间银行不但不现实,而且还很行侠仗义。”
“妳又在作梦了。”
“真的、真的啦,妳要不要听听看是哪家银行?”
不等她响应,樊立敏得意且笑咪咪的指着自己。
“我啊,樊立敏女子商业银行。”
徐家宝立刻垮下脸。“我说过我不会跟妳借钱的。”
“哎唷,家宝,借一下又不会怎样,妳又不是不还。”全天底下,就只有她捧着白花花的钞票低声下气求人借,却还被拒绝。“我很清楚妳不喜欢欠人的个性,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妳想想看,如果妳休学,就会多浪费一年的时间,一年的光阴有多么宝贵啊!包何况早一点毕业,妳才可以更早正式踏入社会,赚更多的钱。”
徐家宝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可要她跟人借钱,她真的很难做到。
“家宝,面子和肚子哪一个重要?妳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妳外公想。”
“我不借钱跟我外公有什么关系?”
“耶,妳不借钱读书而休学,就是陷妳外公于不义。妳想想,妳外公如果知道,是不是会很难过?”
“我外公才不会关心我呢!”她的声音很低,语调中有淡淡的无奈。“而且如果我去上学又要打工,外公谁来照顾?”
“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嘛。”樊立敏实在无法放任好友不顾自己,她希望家宝能自私点、多爱自己一些。话说回来也因为她这个特质,她才会这么喜欢她,把她看成自己的亲手足。“怎么样,妳想清楚了吗?”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助家宝。
“好,我答应妳。可妳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妳一定要收下我立的借据。”
“这是什么?”隔日一早,樊家的餐桌上,樊立行拿出一张纸条放到樊立敏面前叫。
借据
本人徐家宝于今日向樊立敏商借四万元台币,有能力定尽快偿清。特此证明。
二○○四年元月十五日
“啊,家宝的借据,怎么会在你手上?”该死喽,她随手乱丢东西的坏习惯再不改一改,恐怕很快就会惨死在好友的乱刀之下。
“徐家宝是谁?”
“嘿嘿,哥,我说你精神这么好哦,昨天晚上不是很晚才回到家,怎么今早还爬得起来?”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是每天都这样?”
是、是,就是这样的天赋异禀,教她佩服到五体投地。明明比她晚睡,为什么还起得比她早?而且完全无损他英俊的外貌。
说起她大哥,真是太神奇了,从小他的头脑就好,读书运动样样都行,人家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再怎么优秀的人总会有一两项缺陷,可她大哥就全身是优点。
她和哥哥全都遗传了妈妈深刻的五官,可哥哥多了点性格,那张脸像是出自艺术家的手笔,不知道迷死多少女性同胞。
“我在问妳话,妳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