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年靖春的母亲不喜欢她怎么办?万一婆婆见着她因为不喜欢她而再次病倒又该如何?万一……
甄富贵发现她快被一连串的万一给淹没了,连忙深吸几口气,在她忙着乱想的同时,千红已替她挑了件黄色衣裙,万紫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不弄痛她的前提下替她梳好头发。
甄富贵看着眼镜中的自己,“嗯,还算干净。”
“小姐,您这样叫还算清秀。”万紫忍不住笑道。
“是啊,不好看或是长相平凡的人,都叫清秀。”她已经认清自己的长相了。
“富贵,妳好了么?”年靖春在门外问。
“好了。”甄富贵回道。
年靖春开门进来,甄富贵发誓她在他打量的眼眸里发现一丝赞赏。
即便很可能……不,绝对是错觉,她还是因此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年靖春笑着伸出手,甄富贵将手放在他的掌中任他握着,她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他们……脸蓦地染红,她深吸几口气,竭力稳住不规律的心跳,“走吧!”
“嗯。”年靖春眼底的笑意更盛,牵着她往外走去。
出乎甄富贵意料之外的,年老夫人的居所竟然一片荒凉。花园里空荡荡的,什么花草也没有,由于天候不佳,泥土还结着一层冰霜,看来毫无生机。
可让甄富贵停下脚步死盯着花园瞧的,是那道伫立于花园间的半透明身影。
花精么?她试图分辨那道身影是花精,或是其它……
年靖春注意到甄富贵盯着花园直看,便道:“我爹生前喜欢莳花弄草,但没什么美感的他常常把花乱种,让花园杂乱无章,但我爹去世后,花园再也没人动过,我娘也不许人动,久了,它便荒芜了,春夏之时,花园是杂草的天下。”
“公公有种牡丹么?”甄富贵还是望着那道半透明身影。那身影依稀可辨是个人,但分不太清楚是男是女。
若是花精,那只代表牡丹许久末开,或是枯萎许久,少了花朵当作栖息地的花精才会以人的模样示人,否则便会如桃红那般是花的模样。
可看“它”的模样,不太像是花精呀!
“有吧,我不太记得。”年靖春握了下她的手,“好了,我们进屋去吧,妳的手都冷了。”
“有你在我哪会冷?”甄富贵笑道,忍不住看了那半透明身影好几眼,才随年靖春入屋。
她未发觉的是,那半透明的身影也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年老夫人年轻时是一金发绿眸、皮肤白皙,十分美丽的外族人。
但她身子孱弱,常因天候的转变而病倒,加上心爱的丈夫去世,积郁成疾,躺的日子比坐的日子多,原本美丽的容颜也教病魔摧残得瘦削。
“娘。”年靖春带着甄富贵到床榻前,轻声唤。
久久,才听见床上的年老夫人道:“是春儿么?”
“嗯。娘,我带富贵来见您。”年靖春放开甄富贵的手,上前在床旁轻声道。
“哦……你带富贵来啦!”紧接着话尾的是一阵咳,没多久,年老夫人止住了咳,身子却似受不住这样的咳而轻喘着,好一会儿,她才又道:“快、快扶我起来……”
“是。”
一只戴着雕工带有异族色彩的金手环、骨瘦如柴的手自被里伸出,年靖春小心地握住,弯身扶起年老夫人,他在她身后塞了枕头,好让她靠着。
甄富贵看着年老夫人的面貌,知道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眸色与发色是承自于她。
“婆婆。”甄富贵连忙行礼。
“富贵呀……妳坐近些,婆婆看不清妳。”年老夫人缓道,她的声音饱含沉郁,微低的嗓音让甄富贵听了,不知怎么地,眼眶微微泛热。
“是。”甄富贵提高裙襬,来到床杨前,虽然这套衣裳的裙襬并不长,她还是习惯性地撩高,预防万一踩到,“婆婆。”
“来,坐。”年老夫人的手握住甄富贵的,要她坐在床沿,“咱们别婆婆媳妇的这么疏远,妳进我年家,就当我是妳另一个娘亲,好么?”
“是。”甄富贵坐到床沿,更加靠近地看年老夫人,更感觉出她的虚弱,她看向一旁站着的年靖春,不由得鼻酸起来。“富贵自幼失恃,承蒙……”她哽了下,“娘”一字不知如何唤出口。
年老夫人虽在病中,也看得出甄富贵的窘然,于是她招招手,“来,让娘好好看看妳。”
“是。”甄富贵又坐近了些。
“第一次见面,娘没什么好东西送妳,这个手环是娘年轻时妳公公送我的……妳若不嫌弃,就当是见面礼吧!”年老夫人说着便将手环取下,塞到甄富贵手里。
“娘,这么贵重有意义的礼物,我不能收。”甄富贵想将手环还给她。
“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这些身外物留着有何用?”年老夫人微微一笑。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要等着抱孙呢!”年靖春忙道。
“傻孩子,娘的身体娘自个儿知道……”年老夫人拍拍甄富贵的手,模模她的掌心,“春儿,富贵是个好女孩,能吃苦,但你可别让人家吃苦啊!”
“娘……”若说有谁能让年靖春手足无措,便是年老夫人了。
“娘,您别再吓阿春了,他都被您吓出一身汗来了。”甄富贵刻意轻松地道,“而且我瞧娘您气色还很红润,精神也很好,必定能长命百岁的。”
“富贵,妳也同春儿一道骗娘……”不过,年老夫人被甄富贵那句“阿春”给逗笑了,“春儿,『阿春』这小名真不错。”
“娘,您才同富贵一起闹孩儿呢!”年靖春感激地望眼甄富贵。
甄富贵回以笑容,还抛了个媚眼给他,但她的笑容很快地冻结在脸上,她看见年靖春身旁就站着方才在花园里看见的那道半透明身影。
“它”不知何时跟着他们进来了。
甄富贵脸都青了,她倒吸口气,这下她确定“它”不是花精的魂魄了,因为花精不会移动,只会跟随着自己的花株,眼前的“它”会动,分明就是……
表!
第七章
“它”似乎没发现甄富贵看得到“它”,只望着床上的年老夫人,当甄富贵看见“它”伸手朝年老夫人的脸抚去时,不由得叫了一声。
这一叫,房内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它”。
甄富贵觉得“它”比年靖春的残脸可怕百倍。
“富贵?”年靖春发现甄富贵脸色惨白,关心地问着:“怎么了?”
甄富贵想装作没看到也不行,她只能视线尽量回避“它”,她额冒冷汗,觉得房里瞬间如冰天雪地,那烧着的炭炉一点用也没。
“富贵?”年靖春穿过“它”来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妳还好么?”
“春……”她躲进年靖春怀里,当成什么也没看见,“我……我没事。”
“富贵,妳若疲累,就让春儿带妳回去歇息吧!昨晚春儿想必累坏妳了……”年老夫人轻咳一声,但精神显见好多了。
“不……没……”甄富贵脸一红。
“娘是过来人。”年老夫人握着甄富贵的手,笑道。
甄富贵的脸更红了,压根儿不知如何回应。
“娘,妳别再笑我们了。”年靖春见甄富贵没怎么样,这才安下心,只是心中疑惑:为什么她突然大叫?
妳看得见我?
娘呀,“它”讲话了!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甄富贵在心里大喊,人更往年靖春怀里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