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认为,小姐那样美好,不该有男人不动心的,直到见着了那冷心冷情又冷面的向公子。
她看着小姐毫无保留,执着又痴心,一次又一次主动,可那彷若冰山的向公子始终无动于衷。
她时常想,为何有那样多富家公子为小姐几乎踏平沈家门坎,她却瞧也不瞧一眼,偏偏为那个古怪冷傲的男子动心……
“我方才行经大厅,老爷和少爷正在招待的贵客,谈及了妳的婚事。”槿儿皱着眉据实禀报。
沈碧湖下针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回复常态,平淡地响应:“这又非第一回,反正又是一个前来求亲的人罢了。”爹爹会婉拒吧,就一如往常……
“可……这次似乎非比寻常呢。”槿儿回想起方才所见,严肃低声说:“老爷看起来很开心,和少爷三人在厅里看来已聊了许久,相谈甚欢呢,和之前来求亲的人们不一样啊。”
“别说了……总之,别胡思乱想,自个儿瞎猜。”沈碧湖轻声道,垂着眼,敛去眸中的深思与忧色。
“可是……”槿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
“小妹,是我。”清朗沉稳的男音,自门板后传来。
“是少爷!”槿儿低呼,快步前去开了门。
“没打扰妳们吧?”温和的嗓音带着笑意,由外而入。
只见迎面走来一位翩翩美少年,头戴角巾,身着襕袍,清逸俊雅,风采卓然,看似一般书生文人,然若非熟识之人,谁会猜想得到他竟是长安城首富沈尉之子,同样拥有过人生意头脑的经商奇才沈青海!
“大哥怎么来了?不是与爹爹正在厅里招待贵客?”沈碧湖微笑相迎,放下手中衣衫。
“贵客已经离开,我便来了。”沈青海瞥了眼案上的衣衫,不动声色,轻笑道:“方才谈及了妳──”
“是吗?我有什么可谈的?”沈碧湖笑语依旧,心中却悄悄一沉。
“那名贵客,是当今吏部侍郎石大人。”他优雅地入座,接过槿儿奉上的茶啜饮一口。
“……这又与我何干?”
“他是与妳无关,不过石大人有位甫中科举状元的公子,可就与妳大大有关了!”沈青海望着胞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轻轻抛下惊人之语,“经一番长谈,爹已决定将妳许给这位年轻有为的状元公子!”
“大哥!”她沉凝着脸轻喊,霍然站起,“这般突如其来,便将我终身大事底定,不嫌太过草率?”
“早知妳会这么说,小妹。”沈青海低叹,轻摇着首,“其实这并非突如其来,妳也心知爹这些日子积极为妳寻觅良婿,那位石大人的公子乃青年才俊,在乡里间已声名远播,爹早已暗许,只是苦无机会详加了解接触……今日与石大人畅谈许久,才决定了这门亲事。”
“你们……”沈碧湖又气又急,咬着唇,握紧粉拳,忿然轻道:“连那石家公子的模样都未曾见过,只单凭传言,单凭一席之谈,爹就将我亲事说定,这实在……太快,让我无法接受!”
这根本是故意!爹爹和大哥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钟情于向大哥──
她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她明白爹爹一旦决定的事,绝难以更改的……该怎么办呢?
“让妳无法接受的原因,不是因为婚事决定草率,也并非石家公子人品好坏,重点在于……向剑生吧?”沈青海了然一切的目光,落在桌案上未完成的衣。
“我……”这不轻不重的一番话,插中她的心窝,让她顿时哑口无言。
沈青海执起案上衣衫,语重心长地叹息,“碧湖,妳知道的,爹并不赞同妳与他来往。”
“为什么呢?大哥。”她无助心慌地抬首,泪眼汪汪,“向大哥有什么不好?他同样青年才俊、同样名满天下,更甚那什么石家公子!”
“碧湖……”
“况且,你也极欣赏钦佩他的不是吗?”她焦急地抓住兄长的手,渴望最后的一点支持,“那把剑……那把剑你极爱的!你不会忘了那件事的,是不?大哥……爹爹平时最听你的意见,求求你替我向爹爹求情,我不要嫁给那石家公子,我不想嫁呀……”
“爹已经决定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他沉声,别开头。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她凄然落下泪,颓然松开手,“太过分了,你们好残忍──”
“小妹,别这样死心眼。”他叹息一声,疼惜地拭去她的泪,“妳我自幼感情甚笃,我怎会不明白妳的心思?只是对于那向剑生……我与爹皆早已劝过妳,别对他抱任何期望,天下间除了剑,没有任何人事物入得了他的眼……这点想必妳也十分清楚,是吗?”
“不让我试试,怎知不成呢?”她抛开矜持,泣诉。
“妳试了那么久,他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凛着脸容,直视得她无比心虚,“妳以为妳每回偷偷出门去他居处,我当真不知?”
“你……”闻言,她惊怔。
“妳真以为妳的举动神不知鬼不觉吗?”沈青海摇首苦笑,“若非我在暗地里打点,恐怕爹早已得知妳这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的大胆举动……这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大哥!”沈碧湖轻喊一声,长久以来的压抑挣扎瓦解,抱着兄长轻泣,“你要帮我……大哥,我不要嫁那什么石家公子,吏部侍郎的公子又如何?他是不是状元又与我何干?我还不想死心,我心中只向大哥一个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大哥!”
“唉,妳真傻……”沈青海柔声安慰着,又百般无奈,“早知今日,我当时便不向他换取名剑了,如此,妳也不会和那向剑生有任何交集!”
“所以,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吗?”她含着泪,犹语带希冀,天真地说:“大哥,你会帮我说情的,对不?”
“小妹,这件事我办不到。”
“为什么?只要你肯帮我,或许尚有转圜余地……”她不懂,为何自小到大,那样宠爱她的兄长,这回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点头?
“妳太天真了。”他沉重地摇头,“亲事已谈妥,怎有随意反悔之理?姑且不论咱们沈家丢不起这个脸,那石家公子出身官门,岂会善罢干休?!”
“大哥,我……”
“别再说了!”他决绝地转过身,阻断她的请求,“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已定,是无法再更改的了!小妹,听我一句劝,忘了向剑生吧。”
“我……我不要,大哥……”沈碧湖连连摇首,揪住他欲离的身子。
“……唉,妳若是坚决不肯死心,到头来受伤害的仍是妳自己……妳好好想想吧。”沈青海自知劝说无用,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离开。
“大哥……”她泪眼模糊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徒劳无功地低喃。
她真要这样含怨嫁给一名她不爱的陌生男子?她不愿意……不愿呵!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连大哥都不帮她了……
“小姐──”默默在旁的槿儿轻喊,也替她感到心酸。
沈碧湖望着案上即将完成的衣衫,心里又是一阵疼。
“槿儿,妳说,我真的错了吗?”她抱着衣裳伤心落泪。她真不懂呵,她不明白自己毕生最大的赌注与坚持究竟该不该继续下去?
“……小姐,去找他吧!”
她微怔,缓缓抬眼,看见槿儿认真而笃定的神情。
“去找向公子吧,若不去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槿儿指着那件为向剑生缝制的新衣,“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