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别以为能敷衍了事,若是届时这把剑比不上那把灵剑……”六王爷正要撂下狠话,却被他打断。
“即便是如此,你带回的也只是我的项上人头,休想碰剑分毫。”
六王爷再度被他坚持护剑的决心气魄慑住,不由得问道:“为何你以命相护,就是不肯交出那把剑?”
向剑生缓缓回首,嗓音轻吐:“它,不只是一把剑──”
六王爷挑眉,不解他话中之意,只命令道:“总之,本王给你三个月期限重新铸剑,三个月后的此时,准时来此取剑,把握时间吧!”
话落,一如来时的傲然,喝令众人马起程离开。
他拧着眉,垂眸深思,直到那群不速之客消失无踪,他旋身进屋,对上厅里那双忧愁的眸。
“剑生……”她轻叹。果真……麻烦已至。
“什么都不用说。”他沉声,在椅上坐下,神情冷然如昔。
她自是明白他的性子,走上前,张口欲语,却发现自己的躯体逐渐淡化。
低垂的美眸敛去哀伤,她用最后的时间握住他的手。
“依魂。”他挣扎痛苦的眼神落入她的眼,她怜惜不舍地伸出柔荑抚上他的颊。
相对无言,她带着最后的美丽浅笑,消失在空气中。
他覆上自己的颊,感受着她指尖残留的冰凉,望着那柄黑铜色长剑,心中已有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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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他反而不再铸剑。
终日流连驻足莲花池畔,对着满池盛开的花儿深思凝望,或是闭锁门户,镇日望着黑铜长剑怔然出神。
“依魂……”他轻柔低唤,眼里相思欲狂。
好多天了,为何仍不见佳人芳踪?他闭上眼,沉重郁结地长长叹息。
一阵柔软冰凉的触感缓缓自背后贴上,抑郁焦灼的心蓦然平顺,他双眼未睁,刚毅的薄唇却淡淡扬起。
“为何……还不动手?”飘忽的叹息在风中轻扬。
依魂自身后环抱住他,芙颊轻贴他宽厚的背,绝美的脸容写着担忧。
他只是笑,揉着她飘逸长发,“妳不是要我收手?”
“此事非同小可。”依魂飘柔的嗓音夹带忧虑,“期限已不足三个月,若无法如期铸成……”话末,长睫颤动轻垂,“就把我交出吧。”
“不。”他收紧手中力道,坚定无比。
宁可一死,也要保全她。
“那么……为何不再铸剑?”
“已经无此必要。”
自六王爷来访后,他忽地领悟到,她,是世上独一无二,再也没有任何一把剑及得上。
无论用何种方法、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铸造出另一把超越她的剑。
至此,他完完全全清醒过来。
于是,他从此不再铸剑。
“期限若至……你将要如何?”她叹息,为他的处境忧心不已。
“那已经不重要。”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毫无畏惧,重要的是,只求保全她。
“不,不要那样,剑生。”她有些急了,扳过他的身,“再试一次,好吗?”
他无言,与她水灵灵的美眸相对。
“再试试,你一定可以,好不好?”盛着焦急的眼几乎掉下泪来,“别为了我……不值啊。”
“值得。”他柔情眷恋地捧起她苍白的娇颜,再度深情重申,“莫再怀疑我的心意,妳值得,依魂。”
“剑生……”她急急摇首,动容又心疼,“既是如此,就再试一次,你是名满天下的铸剑师,一定没问题,对不?”
拗不过她的恳求,不舍她眼里的忧伤,他缓缓地点了头。
她稍稍宽心,偎在他怀里,“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知道你可以。”
向剑生只是揽紧她,不语。
他心知肚明,天下再无一把剑能与她相提并论。
“告诉我,你能完成的,是吗?”她不死心,坚决要他答复,“你可以铸成超越我的剑吧?剑生,为了你,也为了我……”
“……嗯。”他终于点头,将叹息压抑在心中。
“若失败,便将我交出。”
“不可能!”他飞快拒绝。
“那么,就非得成功不可。”她低声说,明白他即使同意动手铸剑,却是为她勉强答应,既是无心,又如何能成?于是,她故意逼他。
他亦明白她的用意,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眸中已写着坚定。“明日,我便起程出外寻铁。”
她终于放心,抱紧他,轻声呢喃:“我会等你回来……”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妳。”
她笑,泪光闪闪,“够了,有你这句话便已足够,剑生──”最后的话音消失在他炽热深情的唇间。
她叹息,几乎被他烧灼,被他融化;她晕眩,沉醉了,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摊泥,让她再无暇思考忧虑两人注定没有未来的结局……
第四章
长安城,热闹繁华之所在,人潮络绎不绝。
因与外域交流频繁,于是许多商人藉进出口买卖,获利颇丰。
其中,最著名的富商乃长安城首富沈尉,白手起家,经多年努力才有今日的丰功伟业,其下有一子一女,长子沈青海年方弱冠,便已展现出过人的经商才能,处世圆滑,手腕高明,大有乃父之风,是沈尉最得力的左右手,传闻他爱剑成痴,喜搜集天下宝剑,曾用一块价值万金、于外域经商途中得到的上好精纯铁块,向名满天下的古怪铸剑师向剑生换取亲手铸造的名剑一把,让众人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只因人人皆知,向剑生所铸之剑皆是稀世珍宝,价值难以估计。
么女沈碧湖芳龄一十又七,据说遗传其母,生得一张花容月貌,又知书达理、温婉贴心,于是早在及笄之年便有不少王孙贵族慕名而来求亲,然沈尉审核严谨,迟迟尚未替女儿订亲。如今沈碧湖已届适婚之龄,再不出阁,恐有遭人非议之嫌,于是沈尉近日积极为女择夫,成为长安城茶余饭后的热络话题,纷纷猜想议论,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幸运成为长安首富的乘龙快婿,人财两得。
此刻,在沈府的大宅子里,前些日子甫自外域经商归来的沈家父子正于大厅内接待贵客。一名适巧经过此处的黄衫丫鬟见状,不动声色,不敢冒犯,默默退了下去,往内院另一栋楼阁快步而行,穿越造景雅致的绿园庭木,经过迂回精巧的回廊,到达一座别致的楼阁,脚步停也未停,伸手推开门匆忙进屋。
“哎呀,小姐,不得了,大消息啊!”
“又怎么了?槿儿,一进门便喳喳呼呼的。”房内另一个翠绿色身影动也未动,淡道。
“嗳,小姐,别缝了,这事儿可与妳有关呢!”槿儿伸手一把抓下沈碧湖手中的衣衫针线,“妳可知我方才看见什么了?老爷和少爷正在厅里接待贵客,好似是名官爷呢。”
“那又怎么着?爹爹经商多年,人脉广阔,认识些大人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敝?”沈碧湖嗔怪地看她一眼,拿回缝制一半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抚整后,摊开手中的宽大衣衫,想象着这件充满她情意的衣裳穿在那个伟岸身躯上的情景……
“小姐!妳……”她简直要跺脚了。
不知向大哥穿着,合不合身呢?不理会槿儿的反应,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纤纤玉手一针一线细细缝着。
希望向大哥不会怪她多事才好……她思忖,微忧,一方面又为意中人缝制新衣而欣喜娇羞,忍不住面露微笑,芙颊染上淡红。
槿儿在旁瞧着,摇摇头,忍不住叹气,“小姐,妳这又何苦呢?我瞧那向公子根本……”根本无心啊。最后的话语在看见沈碧湖唇畔美丽又期盼的甜蜜浅笑时,不忍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