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他而生,为他而存,于是以为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牵绊了他──
“耽误……妳是这样认为?”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咬着唇,她不敢抬首,回避他的眼神。
久久,他再无任何只字词组。直到她察觉他怪异的沉默而抬首之际,身子被猛然一扯,撞入他怀中。
惊呼一声,望进他的眼,四目交缠。
“依魂呵依魂,妳最是懂我,怎生说出这样傻气之言?”他低嗄地轻语,抚上她冰凉苍白的颊。
“剑生……”
“铸剑,是我此生无法停止的使命,而妳,我重视更甚于生命!”深浓的眸燃起火热,“妳因我而生,我却再无法离开妳;妳的身体有我的血,我们早已是一体,密不可分……”
她激动得眼儿迷蒙,泪水潸然而下。
“我感觉不到妳的泪,妳的体温;然而妳的知觉,妳的痛楚,却明明白白的烙入我心,懂吗?傻依魂……”
晶莹的泪再也止不住,她投入他的怀抱哭泣。
他的话让她动容,让她释怀,所有的一切她都不顾了,只愿惜取眼前,日后的结果、最终的结局,她再也不愿去想──
夜风轻拂,卷带出一缕淡淡的莲香。
屋前宽敞处,一座莲池静静沉睡于夜中,满池高雅清莲躺于水面,圣洁灵净之姿,令她看痴了。
这是他为她而造,只因那素莲的清雅、涤尘、月兑俗之气,像极了她。
让他在每回孤单寂寥,思念之情无处发泄之际,看花思人,成了他心灵寄托。
向剑生轻掬一朵素莲,眷恋而轻缓地,怔然出神。
依魂轻轻一笑,知他心意,下一刻,她忽地难得顽皮,纤手一推,将措手不及的他推入池中。
他先是一惊,重心不稳的身子在落水前一瞬,敏捷地快手一拉,将正露出笑意的人儿一同卷入怀中,随后平静无波的池面顿时水花四起,两人一起落入莲池中。
“真顽皮。”他浮出水面,浑身湿透,微笑轻斥。
她挣扎起身,没料到他竟连她一起拉下水,“你才坏。”
水花溅上她的脸,点点透明水珠在她白皙雪肤上,更显晶莹。
他伸出手拭净她娇容上的水渍,粗厚的大掌沿着曲线移往她粉色唇瓣,轻柔摩挲,头抵她的额,轻叹道:“依魂呵……妳那样美丽,又那样不凡……若能永远将妳锁在怀里,那该多好?我真不愿放开妳,不愿呵……”
她闭上眼,沉醉在他柔情抚触中。
“既是如此,就牢牢的抓紧我,我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直至世上所有一切都枯萎,都腐朽,直到我的形体毁坏,魂魄飞散,我仍是不会离你而去……永远是你的剑,你永远的依魂……”
他动容地将她揽住,彷佛要将她揉入身体里。
没有人知道,冰冷孤傲的铸剑师向剑生,一双冷眼望世,却有颗火热的心,只为她而燃烧──
“今日,有客人吧?”依偎在他怀中,她舒适地半闭着眼,微笑。
“妳知道?”他爱怜抚梳着她的发,不甚在意地问。
他心中只有剑,只有她,其余一切,他根本不在意。
若非她提起,那沈碧湖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是个美丽的姑娘呢。”她继读说,眸儿轻垂。
“妳看得见?”
“不,感觉得到。”她摇首,犹记得那双柔女敕玉手轻抚摩挲的触感,“力道很轻,很柔,带着好奇,专注,疑惑,还有悲伤……”
那复杂的思绪意念,由她的手清晰地传入她心中。
“是吗?”他只是淡淡一问。
“她喜欢你!”她抬首望他,下了结论,“我可以清楚感受得到。”
“那又如何?”
“你──”她微怔,怎料得到他竟是这样冷淡?
“难道妳希望我响应她的感情?”他眉心一蹙,反问。
那沈碧湖眸中暗藏的情愫爱慕,他当然懂得,也看得清楚明白,但他永远不可能对她动心。
“我……”不愿意,她当然不愿意呵!但……
“我无法阻止他人的意念,但我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依魂。”向剑生叹了口气,将怀中人儿圈紧,“除了妳,我的眼里容不下其它。”
“你真傻,剑生。”她喟叹,为了她这样一缕缥缈虚幻的魂,值得吗?
“妳值得,依魂。”彷佛心有灵犀,他开口。
她再无言,静静躺在他怀中,闭着眼,唇角含笑,安详而美丽。
当真能什么都不顾吗?一直被压在心底的不安悄悄冒出头,她握紧他厚实的大掌,企图汲取些许温暖和力量。
她只求眼前这般的美好甜蜜能再多些,无论如何,她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他──
月儿不知何时隐去,天际隐约露出鱼肚白。
“天已将明,回去吧。”躺在他怀中,她轻声说。
他点头,利落地抱她起身上岸,行经之处,皆留下一片湿濡水痕,她与他并肩而行,轻薄素衣却干燥如昔,灵动悄然的身形显得飘忽而带着些许朦胧。
向剑生回房净身换衣,此刻天际不过微亮,竟已传来敲门之声。
他不觉眉心轻拧,他素来离群索居,不与任何人打交道,连朋友也无,如今有访客清晨来访,实不寻常。
大门一开,竟是大队人马阵容在外等候。
一顶豪华大轿停于门前,四周皆有守卫护持,散发出肃然森严之气。
一位中年男子自轿中缓缓走出,目光犀利,傲然而立,浑身夹带一股强烈而不容忽略的气势。
“如此时刻冒昧来访,吾乃当今圣上胞弟六王爷。”他昂扬而立,清朗的嗓音报出了身分。
向剑生毫无反应,只是淡道:“王爷突如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他不亢不卑的态度令六王爷有些恼,却又暗暗折服,只得又道:“敢问阁下便是名满天下,传闻专铸名剑的铸剑师向剑生?”
他对于这样的恭维也彷若听而不闻,连眉都未挑一下,“我正是向剑生。”
六王爷面露喜色,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本王听闻向公子手下创出之剑个个皆属非凡,特别是数月前甫破炉而出,一把拥有灵性的奇异旷世之剑。”
向剑生眸中忽而光芒一闪,快得来不及捉模,“这全是外人夸大其词。”
“是吗?本王欲见识那把旷世之剑,不知可否?”虽是询问之言,然神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向剑生冷冷一笑,“王爷慎重来访,恐怕不只是纯粹欣赏我的剑吧?”
“哈,好一个向剑生,果真聪明!”六王爷朗声而笑,目露精光,“三个月后便是皇上大寿,本王欲送一把奇剑当贺礼,希望向公子割爱,无论多少代价,本王皆愿意付出。”
“这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他沉凝着脸孔,万分坚决。
“你竟敢拒绝本王,向剑生,你胆子未免太大!切莫忘却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六王爷脸色一变,怒道。
向剑生却是无视于他的怒气,仍是冷漠以待,“我的回答已万分清楚,六王爷请回吧。”说着,傲然转身,便要将门合上。
“站住!”六王爷气得面色铁青,不能容忍有人如此藐视他的权威,“向剑生,抗拒本王,你可知会有何下场?”
“大不了一死。”无畏无惧地轻轻一哼,向剑生连回首也没,“而即使我死去,也不让任何人拥有那把剑。”
“你……”六王爷被他的话震慑住,一时间开不了口。“好,向剑生,除非你能在皇上大寿前铸造出一把更好的剑,否则届时休怪本王无情!”
在大门即将关上之际,向剑生冷冷抛出一句,“我可以为你重新铸造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