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抿着嘴,蕙兰依旧怒视着他,眼里是不变的坚决。
拢紧的双眉,狄扬凝视着她问道:“难道你就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吗?”
趁隙挣月兑了他的掌控,蕙兰倔傲的望了狄扬一眼,紧接着便一言不发的别过身去,挺直背继续往前走。
停立在原地,狄扬只静静的望着蕙兰的背影。
“小子,”身后的杨虎,不知何时的走至狄扬身旁,然后颇为同仇敌忾的指着蕙兰问道:“这娘儿们拽得很,要不要我替你教训教训她?”
先是看了杨虎一眼,紧接着狄扬斜瞪着蕙兰,然后流里流气、大笑的回答道:“不用,你不知道,像她这种愈难搞定的女人,我就愈是要搞定她。”
杨虎没有回话,脸上的神情是半真半假,捉模不定。
紧接着,狄扬作势的伸了伸腰,然后四下张望的说道:“对了,走了老半天了路,可不可以在前面那个小林子里,先休息一下再走?”
杨虎先是张望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勉强的同意道:“行,就休息一刻钟。”
一刻钟?调开了视线遥望着蕙兰那因过分挺直而愈显僵硬的背影,狄扬的心情是沉甸甸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
漆黑的天幕上,繁星似斗,月明如画。
跋了一天的路,蕙兰疲惫的身子,虚月兑的倚坐在身后的大树上。
仰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么美的一个月夜,没有闲情逸致。没有怀古幽情,蕙兰心底有的,就只是份绝望的空茫。
试问,今夕是何夕?而自己又是谁。
她,不再是梦蝶,那份曾属于蝶园的回忆,显得那样的遥远与模糊。
她,更不是姚蕙兰,昔日姚蕙兰那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贵,也早在那一场大火里给焚烧殆尽。
因此,不明白的是,生命对于她,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还是干脆洒月兑点,不如——就这么样的去吧!
然而——不行,手里搂着爹生前的仅存衣物,蕙兰知道,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无论如何,她都要带着爹回去,而且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狄扬无声无息的走近她身旁。
摇了摇头,蕙兰选择沉默以对。
缓缓的弯来坐在蕙兰的身旁,狄扬刻意压低声音:“今晚委屈点,就在这儿过夜,等走过了这个山头,情况应该就会好一些了。”
点了点头,蕙兰仍是没有说话。
而等坐定后,也不理她接不接受的,狄扬便将手里的一件外衣,递给她说道:“入夜会冷一点;这大衣你先披着。”
依旧没有说话的,蕙兰只默默的收下狄扬手里的大衣,然而在平静的表面下,她的心绪是悲感交加。
是的,也许她是倔强、是冷傲,但却绝非是毫无感受能力的人,因此对于他的付出,她却只感到悲哀——只因,他这又是何必呢?他可知道,如果当年他愿意这样对她、如果当年他不是那样绝情的舍弃了她、狠狠的伤害了她,那么今天,她绝不会这样恨他!
于是,手里搂着暖暖的衣服,蕙兰禁不住的想: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十分意外的,她竟然没有拒绝,肯收下自己的大衣,心头一宽,狄扬忍不住笑逐颜开,这可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也许过去的事仍缠在她心头,不容易忘怀;也许在她的心里,她仍然还是恨他,但只要给他时间、他相信他一定会重新赢回她的芳心。
迅速的看了他一眼,蕙兰立刻的别开头去,拒绝看他脸上动人的笑靥。然而,谁知道发现那两个下三滥正盯着她瞧,而且有说有笑的,一脸暖昧的下流样。倏然一惊,蕙兰吓得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头紧拥着身上那件大外衣。
她的惊吓,他全看在眼里,于是跟着抬起头来,狄扬两道森冷的眼光立刻的投视在那两个下三滥的身上,一脸凌厉的肃杀,直到两个人识相的别开目光。
紧接着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只见她白皙的小脸上,已倔强的掩饰所有的惊慌——教他看得是愈加的心疼。终于挪近身子靠近她一点,狄扬俯上身来,轻声的对着她说道:“睡吧,我就在身边,没什么好怕的。”
闭上眼,拥着身上的大衣,蕙兰缩紧了身子,默默的不做任何的回答。
夜,凉了,也深了。
在睡意迷离的前一刻,蕙兰只觉得,披在身上的大外衣,是暖暖的;而方才耳朵里所听见的话,更是暖暖的伴她入梦乡。
☆☆☆
薄曦中,蕙兰睡眼惺松的看着晨起的朝阳破云而出,才动了动自己又冷又僵的身子,在杨虎的残酷命令下,他们又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行程,直到她疲惫难受的身子,木然的目送着夕阳没入云端。
这样马不停蹄赶路的日子,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得多久?她可真能如愿的回到姚府吗?不过,此时这些问题显然并没有困扰了蕙兰,当然,那是因为她——已是累得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
是的,在走了一整天的路,好不容易赶到他们今晚预计下榻的客栈后,根本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喝杯水、吃点东西的,蕙兰一个人就退自的回到了她与狄扬的住房,然后也顾不得自己那愈来愈发烫的额头,整个人便立刻倒在床铺上,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跌入了梦乡。
☆☆☆
当她幽幽然的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
眨了眨眼,意识似乎仍是昏昏然的,伸手碰了碰自己正发烫的额头,蕙兰这才发觉她的额上在敷着块凉凉的布巾。而除了额头上的那块布巾外,她整个身子可全都是热烘烘,而且还软棉棉的,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来。
怎么?她生病了吗?或者是她——就要死了吗?
“蕙兰?”
再眨眨眼,蕙兰茫然的眼光,无助的向声音来源处搜寻着,闪入眼底的,是一张写满焦虑、着急的男性脸庞——是狄扬。
“蕙兰,你醒了吗?”
怎么她睡很久了吗?于是转了转眼珠,努力的集中精神后,蕙兰这才缓缓的开口问他,“我怎么了?”
她——总算是醒了!于是放心的吁口气,紧接着拉开嘴角,狄扬微笑的回答:“你只是太累了,又受了点风寒,只要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哦。”轻轻的嗯哼一声,眨动着双眼,蕙兰的两道目光,无意识的四处游移着。而忽然间的,她记起了她的黑布包,于是扭动身子挣扎的支起身来,她喘着气,哑着声音低嚷:“布包,我的布包呢?我……”
双臂温柔的压住她的身子,低下头来俯近她,狄扬放柔声音安抚着她:“布包没掉,就在桌上,你乖乖的不动,我去拿给你。”
立刻停止了扭动,蕙兰听话而又安静的躺着。
狄扬起身的走至木桌前,拿起了搁放在桌上的黑布包,再转身的走回床前,他小心翼翼的将布包放在蕙兰摊开的手臂里。
心满意足的搂着手里的布包,抬起眼来望着他,蕙兰的眼里有抹迷蒙的神采。“狄扬?你是狄扬?”
坐在床沿,狄扬点了点头的微笑道:“对,我是狄扬。”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的,蕙兰没有再说话,却只是羞羞涩涩的笑了。然后唇边挂着笑容,便又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沉沉的睡去。
静静的视着她,然而埋藏在狄扬心底的感动,却是不断的翻涌着——这是第一次,他在她脸上看见,这么单纯而又温柔的笑容。
天可怜见,这么样的一个女孩,本就该美得单纯、美得温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