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起来吧!”玄炀缓声回答。
对于这些在他失势之后仍愿视他为正主而效忠他的弟兄,他心中是感激的,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的复仇大计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实行。
“是。”
其中一名黑衣人神情激动地上前跪下:“爷,冷樗该死!”若不是他误中那玄椠的调虎离山之计,主子也不会狼狈至斯。
“你回来了。”看到自己的贴身侍卫兼好友回到自己身边,玄炀严肃的嘴角才稍稍放松。
“是。”
“回来就好,起来吧!”他上前拉扶跪在地上的冷樗。
“谢谢爷的原谅。”
他转向另一人,眉角微扬地问道:“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都办妥了,法觥亲王会全力支持我们,一切就等王爷下一步的指示。”为首的黑衣人代为回答,声音略显老沉,显然是有些年纪了。
面对著自己效忠的主子,尽避他总是紧抿薄唇,也常冰冷地睥睨一切,像是昭告世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汉子。
“嗯!那么王总管,明日子时就是我杀玄粲血祭父王之日。”玄炀冷声下令。
明日子时,他将以玄粲的血来祭父王在天之灵,以钟灵珊的命来偿她背叛婚约的耻辱。
抬头望向屋外天际的弦月,等到明晚,这一切就会全部结束了吧!
在颛顼王府外苦等一夜的小石头儿看著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就知道自己是做了白工了。
打著早不知第几回的呵欠,她连泪液都给打出来了哩!
“嗟!真是白做工了。”
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石头儿这才决定放弃守候:“肚子饿死了,先回去吃饭再说吧!反正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呵……吃完还得先补眠才行咧,否则今晚怎么有体力哩?唉,‘帮人’这事还真麻烦呢!”
走回下榻的客栈,点了几道小菜后,连筷子都还没举起来,就对上满脸愠色的玄炀。
“你去哪儿了?”
“我?”手指著自己,石头儿有些慌乱,“我……我闲得慌,上街去逛逛了。”
“上街逛逛?半夜三更的,上街逛什么?”玄炀怒气冲冲地坐在她对面。
这小妮子竟敢骗他?!
难道她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嗯……这……唉!睡不著嘛!所以……我……就去逛逛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被他抓包了呢?
“还在胡说!”玄炀猛力拍向桌面,不仅吓了她一大跳,就连客栈里其他的客人也都被吓得鸦雀无声,“说!去哪儿了?”
“我……我……”一时情急的石头儿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流了下来,“你就只会欺负我,呜……大哥欺负小妹,大哥……呜……不疼小妹了……”就像是要把这阵子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似的,石头儿愈哭愈大声。
而这一哭,也真把玄炀哭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怕一个女人……不!是怕一个小女孩的眼泪攻势。
“好了、好了,我不问行了吧?你就别哭了。”他改坐到石头儿的身边,小声安慰道。
“可是你刚刚骂……骂人家……好大声喔!”擦著眼泪,石头儿还心有不甘地嘟著嘴抱怨。
“好、好、好,算大哥错了,跟你对不起,这总行了吧?”算他怕她了。
“可是……可是——”可是她话还没说出口,肚子就替她代言了,“咕噜咕噜”的月复鸣声又从她的肚子传了出来。
“可是你肚子饿了。”玄炀笑著为她接话。
“嗯。”石头儿低下头羞红了脸。
“好吧!你就别哭、我也别骂了,先吃早膳吧!”宠溺地拉了拉她的小辫子,玄炀久久未有的好心情又再次浮现。
他噙著笑意,边为石头儿布菜边暗忖道:这石头儿真是上天赐给他的宝啊!
乌云蔽月、阴风森森,似乎正应和著今晚玄炀的血腥行动。
玄炀依旧是穿著一身黑衣,准备融入这五月的夜色里,进行他企划已久的复仇大计。但就在他要出门之际,又想起了隔壁房的小石头儿。
一来怕自己行动失败,致使她失去自己这个依靠而忧心忡忡,二来也怕这小妮子会来搅局,他决定再次夜探小石头儿的房间。
不过就在踏出房门之际,他眼光一个流转,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又返回房里拿了样东西,然后才上石头儿的房间。
这次,他可不仅仅是看看她而已,望著她“熟睡”的模样,他拿出特别为她准备的布绳子,动作迅速地将她的手脚全绑了起来。
“这下子你就不会有‘睡不著觉’的可能了吧?”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玄炀嘴角不由得漾起了笑意。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床上这小妮子根本没睡著。
而床上正在“熟睡”的石头儿对于他绑住自己的行为,也只能闷在心里气得牙痒痒的,就是不能自个儿先露馅儿。
绑完了她,目睹她的脸色愈来愈红,突然玩心再起,他凑上她的耳边,故意叹气道:“唉,石头儿,你可别怪大哥啊!大哥之所以绑你,也是为你好啊!一个女娃儿三更半夜在外面晃,实在是太危险了。”
拍了拍她涨红的脸颊,他又火上加油地消遣她:“大哥对你可好了,怕麻绳会伤了你,特地准备布绳子来绑你,让你在‘睡梦中’怎么挣扎也不会伤到自己,怎么样?对你可好?”
气得几乎装不下去的石头儿只能咬著牙,翻身背对他。既避开他的戏弄,也可掩饰几已露出马脚的伪装。
看著她的背影,玄炀刚刚的好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唉!懊走了吧!
他坐上床沿,为她顺了顺头发:“石头儿,这次若大哥能回来,一定会实践大哥对你的承诺,照顾你一辈子;若不能活著回来……唉!算大哥这辈子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亲人,让我好好还你。”
这类似诀别的话让石头儿红了眼地咬著唇,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不要,她不要大哥离开她!不要啦!
“珍重了。”
玄炀起身,再次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她的房门。
玄炀才一离开,石头儿整个人跳坐了起来,但又因手脚被缚而跌躺回床上。
“该死!绑这么紧要作啥啊!”
她奋力地挣扎著想解开手上的束缚,但怎么用力就是挣不开,还累得她气喘吁吁。
放弃了用蛮力挣扎,她水灵灵的眼珠子转啊转的,想找样利器好割断布绳,可是看了半天,就是什么影儿也没找著,就在她将放弃之际,她的目光对上了桌上的烛火,映著烛光,她的双眸也熠熠发亮了起来。
使尽力气、用尽方法,她终于连滚带跳地来到了桌边,将双手移向烛火的上方,想将布绳烧断。
“哎呀……痛、痛、痛,呼……”含著泪,吹著差点被烫伤的手,石头儿只得放弃这个笨方法,随即她目光溜向桌上的茶杯,失望的双眼才又再度燃起希望,“嘿嘿!就是这个了。”
倏地,她拿起杯子猛力一摔,将它摔得支离破碎,然后才在地上找了块最上手的,开始努力割起布绳来。
“拜托!可要让我来得及啊!快点!快点!”
她不停地为自己打气,死命地磨著布绳,就怕自己去得太晚,一切都来不及挽救。
快点!快点啊!
这一夜的颛顼王府染满了令人作呕的浊腥血气,花园里触目所及不再是枝叶含露的清新,而是遍地的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