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邢煜快速地将讲义翻面。
糟,被抓包了,这可不符合他的专业形象。真后悔以往他常常取笑院长,现在报应来了。
不行,他要扭转颓势,但“可人”两字,他要怎么拼?
“咳咳,呃,我是要写!一般“人”“可”常期服用的药物有哪些。”
“人可?这字明明是左可右人,怎么变成左人右可了?而且你其他的字也省略得太干净了。”
郎邢煜眼神斜睨他,维持一本正经。“院长,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嘻嘻,了不起,你真能拗。”
“院长,请不要用这么轻浮的语气跟我说话。”他故作严肃地纠正。
但手机音乐响起帕华洛帝所唱的“饮酒歌”时,他却迅速地接起。
“可人,妳在哪里?”他掩着嘴,小声地问,耳边听到李院长嘿嘿嘿的得意笑声。
叶可人在电话那头打个嗝。“你怎么知道是我?”
郎邢煜走出会议室。“我将妳的手机号码设定为帕华洛帝唱的『饮酒歌』,所以当然知道是妳。
“原来如此,真聪明,我喜欢那首歌。”
“妳在哪里?”他温柔地问,觉得她的语气好像醉醺醺的。
“家里,呃!”
“签约排什么时候?”
“嘻嘻,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好好听哦……让人有安全感,害我有点想哭,呃!”
她语带哭音,听起来像在强颜欢笑,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吗?
“可人,妳喝酒了?”
“嗯。”
“不是签完约后,我再帮妳庆祝吗?”
“不用了。”
“为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响起叶可人的哭声。“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意思?”那伤心的啜泣让他的心一揪。
“张冬志不晓得怎么知道我跟化妆品公司的事,就去跟公司说我生活不检点,公司为了维护产品形象,怕节外生枝,反正我又不是大牌,不见得非要我不可,就说不签了……”
那个混帐!郎邢煜生平第一次有动手伤人的念头。“我现在就去找妳。”
“不要,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妳,我是为我自己。”
“为什么?”她可怜兮兮地问。
“开无聊的会议,一直想打瞌睡,正好乘机出来透透气。”走出医院大门,等不及自己开车,招手叫车。
“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利用我……”她擤鼻涕。
“那我帮妳去修理那个汤圆好了。”他劝慰,想引开她的注意力,不想她一直绕着这件事伤心。
“什么汤圆?”她抽描,喘口气。
“冬志(冬至)不是要吃汤圆?”
叶可人噗哧笑了,又打了个喃。“我以后不吃汤圆了。”
“为什么?可以消气啊。”
“看了就讨厌,还要吃进肚子里,一定会消化不良。”
“说得也是。”
两人沈默了一会儿,郎邢煜指引计程车司机路腺,电话那端传来叶可人幽幽的叹息。
“邢煜……”
“嗯?”
“你人真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高兴认识你。”
“妳多说几次我都不介意。”他放软了语气。
“你知道我是孤儿吗?”
“现在我知道了。”他想起她曾说亲友不多之类的话时,那黯淡下来的眼神,心又是一紧。
“听说我是被丢在孤儿院门口,一定是我妈不爱我,所以我帮自己取了可人这个名字,希望大家都喜欢我。”
“妳是很让人喜欢啊!”他说出内心的想法。
叶可人又开始哭泣。“那为什么张冬志要这样伤害我?我又没有得罪他。”
“可人,这不是妳的错。我知道妳的个性是不会得罪人的,但有些人的行为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那家伙心理有问题,妳只能当他是个变态,自认倒楣。”
“我不甘心,我不要自认倒楣。我那么努力,每天都认真地过生活,省吃俭用,拚命地存钱,就是想买间小套房,已经想很久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为什么要破坏?我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呜呜……”
郎邢煜绝对有能力可以帮她,可他知道她绝不会接受。
她努力地住上爬,却不停地让周边不相干的小人往下拉。他不懂演艺圈的生态,但这么不健康的环境,却是她每天必须面对的生活。
他下车,寻找门铃。
“可人,我找不到违章建筑的电铃,妳可以帮我开门吗?”
“你在哪里?”她又擤鼻涕。
“我在妳家楼下。”
“你不要上来,我家很简陋。”她透出一丝惊慌。
“我只想看看妳。”他语气中加入很多很多的温柔。
“不要,我很丑。”
“哪会?我印象中妳一直都是美美的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不过现在很丑。”她低语。
“怎么个丑法?”
“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大。”
“我可以帮妳冰敷,很有用。”
“我好几天没洗脸了。”
“当做在敷面膜就好了。”
“可是我怎么看自己都觉得很讨厌。”
这是因沮丧而产生的自我厌恶。郎邢煜心想。
“那我也可以帮妳。”
“你怎么帮我?”
“我有个整型外科的朋友,保证做到让妳满意为止,妳可以考虑看看。”
叶可人又哭又笑地说:“邢煜,我想我还是幸运的。”
“怎么说?”这点他跟她可没有共识。
“至少我认识了你。”
他心一热。“好,我们约好永远在一起。”
叶可人又哭了,不过这次是因为感动而哭泣。“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这么在乎我的情绪、关心我的健康。”
“那妳愿不愿意也体贴我一下?”他可怜地要求。
“怎么体贴?”
“开门,我的双臂已经敞开很久了。”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要敞开双臂?”
“虽然这个动作对妳遭遇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我想告诉某个人,她不是孤独的,告诉她我不是只能分享欢乐,我也愿意与她共同面对悲伤,我正等着她投入我的怀抱,我会紧紧地抱住她,给予她很多的安慰。”
一阵沈默之后。
叮。
门打开。
郎邢煜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
在顶楼处,叶可人站在门口,散乱的头发、哭红的双眼、一身的睡衣,像被遗弃的小狈,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他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憔悴的脸,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拍拍他的胸膛。“这里很温暖,也很安全,可以借妳一下。”
她呜咽,投入他的怀抱,大哭。
他抱紧她,想到她凄楚的身世、力争上游却不断地受挫,以及像不定时炸弹的病……
“哭吧,痛快地哭吧……”他望向天。“老天欠妳一个公平,是该向祂申诉对妳的不公了。”
第五章
一个月后,七楼公寓的顶楼上。
叶可人一阵助跑后,从这栋楼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做一个踢腿的动作,安全地滚落在另一栋楼的顶楼上。
“卡!”导演喊道。
“还好吧?”工作人员跑向她。
“OK!”她比了个手势。
“好,牧工了。”
叶可人摘掉假发,月兑下与女主角相同的戏服,走向角落,将头发梳开后,收拾自己的包包。
张冬志走向她。“还在生我的气啊?”
她拎起包包转身便走,不理会他。
张冬志随即跟在她身后。“别这样嘛,这要怪就怪那个姓郎的,要不是他那次在医院里让我出尽洋相,我也不会找妳麻烦来报复他了。”
变态!叶可人迅速地下楼。邢煜说张冬志的心态上有问题,看来还真的是这样。他为了报复,到化妆品公司诋毁她,但这根本是两回事。
“别这样嘛,我请妳去吃饭赔罪,好吗?”
叶可人仍是闷声不吭,快步走出门外。郎邢煜之前打电话来说,今天一个病患本来要排定开刀,结果临时取消,所以要过来接她,不知道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