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他青筋毕露地在她耳边大吼。
吴涯正专心数本钱,被他这一吆喝,吓了一跳,抬眼就见他近在面前,娇憨地咧嘴一笑。“你终于说完啦?那我走了。”哈,去翻本。
他、一、定、要、叫、她、滚、出、关、府!
“你跟我走。”他大步一跨上前,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咬牙切齿地命令。
“去哪儿?”她连忙问道。
必展鹰不理她,直接将她拖向大厅。“关叔呢?”
“二少爷,在这儿呢。”关总管从耳厅进来。
“这丫头不受教,叫她马上走。”他将吴涯粗鲁地推向总管。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必总管尴尬地清清喉咙,低声地回答:“二少爷,您真爱说笑。”然后在关展鹰正要发怒之际,向吴涯躬身拱手。“二少女乃女乃好。”
二少女乃女乃?关展鹰不可置信地瞪着又在数钱的吴涯。
“关叔,你说什么?”不会吧?这丫头根本还是个孩子呀!昨夜见到她时,他还以为她是刚进府,要服侍那新嫁娘的小丫头啊。
必总管脸上强忍微笑。“少爷,您昨日已娶涯儿姑娘过门了,这会儿她是名正言顺的二少女乃女乃呀!”
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昨日去寻她晦气时,她身穿嫁服、上了胭脂,他以为她至少有十七、八岁。
“你跟我走。”他又抓起她的手往外推,这次的目的地是霜园。
“又要走?”吴涯认命地叹气,收起串钱。
原先盘算两人会各过各的,他为何要来找她的碴?这二少爷的性子真是教人捉模不定啊!
才踏进霜园,里头就传来热闹声。
“哎呀?展鹰,你怎么来啦?”关老夫人忙着抹牌,随意招呼,却又喃喃地咕哝:“奇怪,我那宝贝小涯儿回屋里取钱怎么这么久?”
“娘,您是在找她吗?”关展鹰将身后的丫头推向前。
“是啊是啊,小心肝,快过来,喂,庄家,涯儿来了,记得发她的牌。”关老夫人一见宝贝,开心地忙吩咐。
“是啊,李嬷嬷,记得发我的牌呦。”吴涯跟着一吆喝,便要过去。
“你哪儿也不准去。”关展鹰愤怒地低喝,原先的热闹声霎时停住。
“展鹰,你是怎么啦?对你媳妇儿这般恶劣?”关老夫人面露不悦。
“我恶劣?这是你们帮我找的媳妇儿?根本还是个孩子,她到底几岁?”他冷冷地回嘴。
“十四。”吴涯老实地回答。
“怎么?全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是不是?居然让我娶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孩子?大哥是怎么了?娘,您居然也照单全收?”
“展鹰!小涯儿愿意嫁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竟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你马上跟你媳妇儿赔罪,要不就立刻出去。”关老夫人为儿子刻薄的言语动怒。
必展鹰冷笑。“赔罪?下辈子吧!”说完他一甩袖,愤恨地离去。
“小涯儿,你别难过,娘一定要展鹰来向你赔罪。”关老夫人急忙安抚。
“娘,没关系,方才我忙着数本钱,根本没听见什么。”吴涯无所谓地挥挥袖。他不喜欢她,她又何尝喜欢他?接着她挤近关老夫人的身旁。“李嬷嬷,这是我的牌吗?好,这回我定要好好翻本。来,快快,快下注。咦?你们怎么不玩了?”
“玩,当然玩。”关老夫人朝李嬷嬷示意。
李嬷嬷点点头,发给吴涯一副好牌。
唉,也只有小涯儿这大而化之的性子,才受得了二少爷古怪的脾气,否则这日子该怎么过呦!
午后慵懒的阳光下,一记甜甜的嗓音娇喊——
“大宝、二宝、三宝、小宝,咱们要去溪边啦——”
四只鸭子仿佛有灵性似的,呱呱呱的从草丛里出现,跟在缓步向前行的吴涯身后。
“二少女乃女乃,今儿个还是去溪边遛鸭?”出关府前,关十五迎上前。
他是关府的护卫,约莫十七、八岁,奉命在二少女乃女乃出府遛鸭时,随侧保护。
吴涯点点头。“是啊!不过十五哥,你不用特别陪我啦,我只是带着鸭子到府外的溪边玩玩水,不会有危险的。”
必十五咧嘴一笑,可不打算怠忽职守。“二少女乃女乃对这几只鸭子还真有心,反正我也没啥事,你就让我跟着,顺便偷偷懒吧。”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关府。
必展鹰刚从城内回来,策马伫足在府外小时候常玩的溪边,让马饮水。
午后总是让人有股昏沉沉的睡意,他拍马让它自行回府,自己则跃上茂密的枝叶间,准备小憩片刻。
“十五哥,你来关府多久啦?”
女敕女敕清脆的嗓音,使关展鹰好奇地往树下望,见几只鸭子还有十五跟那死丫头缓步而来。
他不由地一怔。自那日在霜园的冲突后,他本已心生不满,后来他又知道那丫头在新婚夜便自作主张地搬回暖坞阁,心下更不是滋味了。
他原想让她独坐新婚夜,是对她最大的屈辱,没想到这死丫头大概是年纪轻,不晓事,根本没有洞房花烛夜新人应该要甜蜜恩爱的体悟,还不待他来羞辱她,自己便跑回暖坞阁睡。
想起那夜,他当她只是个服侍的丫头,还想藉她来羞辱新嫁娘,硬是灌她喝酒,自己则饮下剩余的,谁知竟在不知不觉中,与她喝了交杯酒,难道与她结缡,真是天意?
呸呸!他才不信天意要他娶这死丫头。
哼,是她要分房的,他是求之不得啊——最好别见面,省得他一见她就恼。
反正关府占地广,除非在霜园,否则两人也难得碰上,就当她是个不存在的人,他继续过他逍遥自在的生活。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又撞见她,哼,这死丫头人缘倒好,何时跟十五混得这么熟了?只听关十五淡淡地陈述——
“八年了,当时我爹娘死了,后来关家收留了我。”
“喔。”吴涯立刻露出同情的眼神。
“你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但学了功夫,还努力学做生意,以后说不定有机会成为关家的主事之一,所以我觉得挺好的。”关十五觉得这二少女乃女乃长相甜美,而且一点架子也没有,很讨人喜欢。
“是啊,十五哥有出息,哪像二少爷。”
待在树上的关展鹰神色一僵。
必十五却呛了口气。“小涯儿,你怎么这样说二少爷?”
“我说错了吗?”吴涯不解。
只听她吆喝一声,鸭子划进水里,之后走向大树下遮荫。
“也不是这样说啦,唉,你叫我怎么说呢?”
吴涯眼神滴溜溜地一转,见四下无人,悄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几个月来,我有偷偷观察二少爷喔,他成天都在府里闲晃,我瞧主事们忙得不得了,偏他一人最清闲,成日只知吃喝玩乐,这不就是米虫一条?”
吴涯忽然心思一转,皱起眉头。“奇怪?怎么我好像也是?不不,我至少会煮一手好菜,但二少爷什么都不会,所以他是一条如假包换的大米虫。”
这死丫头!关展鹰暗骂。敢编派他的不是?她是向天借胆了?
必十五表情尴尬,嗫嚅地没搭什么话。
“对了,十五哥,我瞧你会功夫,教我好不好?”吴涯转了话题。
“我还不专精,你可以找二少爷教你啊!”
吴涯轻哼。“他是读书人,怎会功夫?”
“我虽没见过二少爷的功夫,不过他的动作一向俐落,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二少爷若会功夫那才奇了!”吴涯摆摆手根本不信。“十五哥,你教我啦,好不好?我一定认真学习,是最听话的好徒弟。”她笑嘻嘻地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