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她问他:“要休息一下吗?”说话的同时,她掏出手帕帮他拭汗。
“如果你累,我们就休息。”见她帮他拭汗,他两手圈住她的纤腰。他好喜欢现在这个时刻,可恨的是他的右脚越来越痛。
“我还好,可我很担心你的脚……”她望了眼山下,“离山下不远了,还是你在这里休息,我跑下山请人来帮忙?”
她的话刚说完,他便紧紧抱住她,“不要走,芸香,我宁愿痛死,也不想要再和你分开。”
他的话、他的拥抱,深深打动了她的心。然而这当下,她更担心他的脚伤。
“你说什么傻话?只要赶紧下山治疗,痛是一定会痛,但绝不会死!”知道不能再延宕,既然他也不想休息,她就继续扶他往山下走。
“芸香,在你眼中,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吗?”他边走边问。
“别多话,留点体力。”
“你很怕我死?”
“当然怕,万一别人以为是我杀了你,那我不就得去牢里蹲?蹲牢房或许还是最轻松的,就怕你的那些『信众』光是吐我一口口水,就把我淹死了。”说话间她感觉他身子比方才还沉,许是体力透支了,重心渐移至她身上。
他大笑一声,她睐他一眼,却见他脸色略显苍白。她心头一紧,更为担忧。
“从现在开始到山下,谁都不许说话,说话的人要给对方三十万两白银。”她规定。
他轻笑不语,只是点头。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果然是奸商,一提到钱就谨慎得要命,连话都不说了。
她咬着唇,努力扶着他齐力往山下走,好不容易走下山,禁话令解除了,她喘吁吁地道:“你坐一下,我去找人。”这回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先离开去找人来帮忙。
他没再阻挡她,一来是已没力气,二来也深知自己快挺不住,他不要她一个人面对他的伤势手足无措,担心惊慌。
可没想到这会他没挡她,她却也走不了——
“楚天阔、茅芸香……哼哼,怎么?你们这对狗男女幽会时摔下山谷了?唷,伤得不轻,血还在流呢。”
“傅东洋……”见路旁冒出的人竟是这败家子,茅芸香这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担心他会对他们不利,他果然就掏出一把利刃握在手中,“你干什么?”她惊怒问道。
“干什么?你们这对狗男女把我害得那么惨,尤其是——你,茅芸香,就是你不帮我付酒楼的钱,秦老板才会去向我娘讨钱,我娘向老爷子要钱,两人吵了起来,害我娘被打了一顿。事后我去跟老头理论、砍了他一刀,结果现在官府的人四处在找我,害我得东躲西藏,你说这是不是你害的?”
茅芸香不屑地撇嘴。原来是犯了罪,官府等着抓他,他这几个月才不敢到店里来闹。
“如果你不去酒楼,怎会欠秦老板的帐?秦老板又怎会去向你娘要钱?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这臭婆娘,临死前嘴巴还这么利!”傅东洋握着利刃,怒气冲冲地挥向她。
茅芸香未闪躲,因为楚天阔已先一掌推开傅东洋,只是加力过猛,他自己也往后跌去。
“天阔……”
“哼!都受了伤还想逞英雄?”趁茅芸香弯身去扶楚天阔时,先一步爬起的傅东洋见机不可失,再度挥刀刺向她背后,欲置她于死地。
“芸香,小心!”楚天阔见状,再度抱住她与自己易位,以身护她,那一刀就这么狠狠插入他的背。
“天阔——”她悚然惊喊。
“别急,茅芸香,你也逃不了,你们两个老是联合起来跟我作对,今天我就送你们一起归西……”
茅芸香的喊声,引来出外寻找主子的钱管家注意,带着几名家仆的钱管家很快循声前来,见到傅东洋立刻大声喝斥,“傅东洋,住手!”
听到钱管家的声音,傅东洋慌张地想逃,一班家仆立刻将他围起来猛打。
“天阔……钱管家,你快送天阔去大夫那儿……”茅芸香坐在地上抱着他,模到他背上的血,她慌得哭了。
“公子,我送你去东药铺……”钱管家也心一惊,弯身想扶起主子,却被他挥开。
楚天阔对着她微笑,“芸香,我有话要对、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你伤好了再来跟我说。”
他抓着她的手,“这些话我要先说……我、没想过要傅家的……地契,我本来打算……娶你的……那一天,把地契……还给你……”
“好,我听到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她泪流不止,“钱管家,快!送他去大夫那儿。”
钱管家找来另三名家仆,四人一起把受伤的主子抬抱起来,飞快往东药铺去。
茅芸香跟在旁边一路跑,边跑边对他喊:“楚天阔,我要你把傅家地契还给我……你要活下去,好好活着,等我嫁你的那一天,亲手将傅家地契奉还给我……听到没?你听到没……”
他嘴角微微上扬,“我听……听到了……”
似得到一个令他安心的答案,他嘴角含着笑意,眼一阖,接着便全身瘫软,失去意识。
钱管家惊喊:“公子!”
“天阔?天阔……钱管家,快点——”眼见前方就是东药铺了,茅芸香扯嗓大叫:“沈大夫,快出来救人!”
尾声
三个月后——
午后的梅树林里,传来悠悠箫声,吹箫者风姿潇洒、玉树临风,不是别人,正是刚娶妻满一个月的楚天阔。
“天阔,茶已泡好了,喝杯茶休息一会。”梅树下摆了一张矮桌,坐在桌旁的茅芸香轻唤夫君,眼底尽是爱意。
爱妻招唤,箫声顿止,楚天阔一个箭步来到妻子身旁,弯身奉上一记热吻。
她笑睐他一眼,递给他一杯茶,忽地仰首凝望树上的枯枝,轻喟一声。
“怎么了?”他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天际。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梅树已光秃,她开花、结果的时候我都没欣赏到。”
“是我的错。”拉起她的手,他笑中带着歉意,“梅花开时,你正恨我怨我,一心只想把傅家制香坊经营好,压根没时间来赏花;花落结果、青梅茂盛时,你日日夜夜守在床前照顾我,没空理青梅的呼唤……”
说到此,黑眸里盛满感动,当初他伤重昏迷在床上,是她没日没夜悉心照顾他、呼唤他,他才得以“起死回生”。“芸香,谢谢你。”
她睨着他笑道:“你又要向我言谢?你谢我,我又得谢你,我们的午后时光难不成要一直这么谢下去?”
三个月前,他为护她而脚受伤,下山后又为了救她被傅东洋刺伤,她照顾他本就应该,他谢她的照顾,她还得反过来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或许是他福大命大,那时他的伤势连东药铺大夫都束手无策,仅能暂时帮他止血,钱管家只好跑去向楚老爷子,也就是她现在的公公禀报求助。
楚老爷子一得知儿子受伤命危,动用了所有人脉请来宫里御医诊治,还散尽大笔钱财买最好的药材,再加上仙姑日夜在菩萨面前祈祷,昏迷好一段时日的他才终于醒了过来。
其实后来她发现,楚老爷子对楚天阔的疼爱不亚于相继室所生的儿子,只是父子俩各自忙事业,一整年鲜少坐在一块说上两句话,要恢复父子情不难,但需要时间慢慢来。
仙姑依旧只愿住在山上,习惯了山上的恬静,她不爱城里的噪乱。这也无妨,仙姑不下山,他们就上山找仙姑,那也是一样。
至于可恶的傅东洋,被逮后不知何故,未待判刑竟自己在牢里撞墙致死。她猜大概是他娘的情人为报砍刀之仇,私下教唆官差对他动刑所致。而不管原因如何,九阳城从此少了个大祸害,也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