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情叹道:“那是大姊当年离家前交代的,我不得不做,老实告诉你,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不做事的性子,凡事全推给大姊顶着,如今她却累出病来,咱们这些弟妹全要负责啊!”
“别再自责了。”关展鹏安慰。“现在有郎大夫在此,双儿的身子慢慢会复原的。”
“嗯。”吴情同感。“真看不出这只土狼还真有些本事,不过,话说回来,关大少爷不去管理关家的产业,老窝在顺昌府这个小地方,不委屈吗?”
必展鹏无所谓地笑了笑。“有展鹰在便够了,听说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然后他模模她的大肚子。“八个多月了吧?”
“嗯,土狼说最慢九足月就会生了,唉,真累。”
“情儿,辛苦你了。”关展鹏满脸心疼。“对了,你为什么唤郎大夫‘土狼’?”
“他与我同龄,小时候咱们家穷,但至少还有爹爹跟一个家,他却是无父无母也无家,像个小乞儿,爹爹将他带回来住咱们家,一天到晚找我麻烦,还骂我恶婆娘,所以我跟他一直不对盘,而他叫郎士元,我硬是将那士字念成土,再将他名儿颠倒念,土狼的外号就这么来啦!”
“难怪我第一次见你用绣鞋打他时,他竟吃惊得忘了还手,想是冤家路窄,在异乡也会碰面。”
吴情回想也觉得好笑。“虽说如此,可这土狼小时候谁都敢惹,却对吴忧有股疼爱的傻劲儿,你瞧,他竟真为了吴忧回乡,这里的人小时候欺他欺得过分,他竟对吴忧说要将所学的医术回馈乡里,我差点没笑死。”
必展鹏微微皱眉,不喜欢听见“死”这字。“情儿,你爱不爱我?”
“干么突然问这个?”吴情瞥他一眼。
“我心里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见关展鹏认真的模样,她大叹口气。“爱,爱,爱,我最爱展鹏了,而且永远不离开你。”
“真的?”
“真的。”接着小声地咕哝:“啧,真是的,每天都要我说个好几回。”
“情儿,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关展鹏小心地拥紧她。
“好,好……”吴情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突然肚子一阵收缩,接着感觉到肚里的娃儿好似要往下坠一样。“不过,展鹏……我大概要生了。”
必展鹏瞬间刷白了脸。
吴情难产。
就跟郎士元当初预料的一模一样。
顺昌府最老资格的产婆走出来,绝望地摇头。“两个娃儿头不一样方位,偏一个脚卡住另一个的头,全出不来,产妇已经昏了,我瞧别说产妇,就连孩子也保不住。”
必展鹏脸色灰败,他如见浮木般的望向郎士元,走上前,那雄才霸气的伟岸身躯一低,双膝一跪。“郎大夫!求你救情儿。”
吴家所有姊弟也全跪下。
郎士元赶紧搀起关展鹏。“唉唉,大少爷,你快起来,你们大伙儿也全起来,这是在做什么?我是一定会尽力的!可我要先声明,这个法子我也不曾试过,而这其中的过程有些惊世骇俗,况且男女原是授受不亲,我必须先取得各位的谅解。”
“郎大夫,只求你救情儿。”关展鹏颤着声音请求。
“是啊,救人第一。”吴双跟着回答。
郎士元点头,他让关展鹏、吴忧、吴虑、吴极还有产婆进产房,吴双本也要进去的,但郎士元认为她的身子不适合,因此作罢,由敖敏轩在外陪伴候着。
“郎大夫,你唤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产婆疑虑地问。
郎士元无语,此时的他竟有股谁也不敢违抗的气势。他让吴忧、吴虑、吴极躺在事先准备好的床上,用铜针注入,只见三管血液顺着软皮管流入血袋内。
“我先让娃儿出来——”他吩咐关展鹏。“你护着吴情,别让她乱动。产婆,你过来手靠在产妇的肚儿上,我让你压,你便往下压。”
一切交代妥当后,他取出针,微一凝神,往吴情的下月复下针。“压!”
产婆立即动作,只听吴情一记申吟,一个娃儿滑出产道,接着是响亮的哭泣声。“女娃儿先出来了,你来处理娃儿。”郎士元俐落地接住,迅速地剪断脐带后交给产婆,然后他望向关展鹏。“另一个会从脚先出来,接着胞衣不下,吴情会血崩,我会伸手探入取胞衣,很痛,你要抓好吴情,还有她要是没气了,记得用我先前教你的法子渡气给她。”
必展鹏面色死白地点头。
郎士元在吴情的足三里、太冲、次胶、里内庭、三阴交、至阴下针,接着子宫一阵收缩,娃儿的脚推出产道,吴情一声尖叫,又昏了过去。
产婆接下男娃儿,她一直不明白明明娃儿的脚卡住产道,为什么郎大夫可以如此容易让孩子生出来?直到她发现男娃儿的脚上有针孔——莫非他方才所下的针是让娃儿吃痛而缩起脚?
娃儿虽然安然地产下,却才是棘手的开始,吴情大量出血,她的脸色迅速转成死白。
郎士元将血袋内的血注入她的身体里,迅速取出太冲、次胶等针,又在檀中、神阙、气海、关元、中极、合谷下针,接着探手入内取胞衣。
吴情尖叫、抽搐、挣扎,最后她突然回光返照似地睁眼,望进关展鹏焦急又心痛的脸,往事一幕幕如过眼云烟,此刻方知她竟是如此爱他,她悔恨自己为何迟迟不愿嫁他,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有万分的不舍,那悲凄的眼神里对他充满着眷恋,令关展鹏一辈子难忘。
唉!她不想离开他呀!“对不住……”她嘶哑虚软地道歉,然后没了气息。
必展鹏按压她的胸口,渡气给她。
“好了,胞衣下来了!”郎士元满手鲜血。“她气回来了?”
必展鹏点头,浑身发抖。
郎士元取下檀中、神阙、中极等针,又下人中、归来、内关、太冲、百会、地机、隐白,然后奇迹似地,血缓缓地止住了。
他拔出吴忧、吴虑的铜针。“吴极,你身子壮,再多给你二姊一点血,吴忧、吴虑是不行了,别,别,你们两个别急着起来,先躺一会儿。”
接着,郎士元交代关展鹏:“大少爷,这几日吴情会处于昏迷中,你要不断地在她耳边唤她,否则我怕她会醒不来。”说完,他又取下吴极的铜针。“好啦,现在这一家子全都须要调养了。”
“郎大夫。”产婆一手抱一个娃,满脸的崇拜。
“咦?你怎么还没把娃儿抱出去给大姊看?”
“郎大夫,我听说大伙儿都称你是华佗再世,我原先还不怎么相信,但今日一见你妙手回春之术,称‘神医’果然当之无愧!”
天气很暖和。
吴情作了个很美很美的梦,她梦见关展鹏不断地在她耳边喃喃地诉说着爱语。
她微笑地醒来,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他就躺在身边,双眼布满红丝,面容憔悴,但却一脸欣喜。
“我的小心肝,你终于醒了!”
她举起有些无力的手,模模他两鬓些许的白发。“这里怎么了?”
“吓白的。”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关大少爷吓白了发?”她调侃。
必展鹏苦笑,小心翼翼地亲吻她的唇。“情儿,你身子觉得如何?”
“很好啊,只是没什么力气。”
“这么辛苦才生下娃儿,当然没力气了。”
“咦?我何时生了娃儿?”吴情抚着缩小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