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要紧吗?”常挺之内疚地问。
“不碍事,我开三日的药,按时服用,自可痊愈。”
送走了大夫,关展鹏坐在床沿边。一脸关切地瞧着已放下一头青丝,仅着中衣的吴情。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裳,常姑娘刚刚替她换下了一身的男装,由于他这儿没有女性仆佣,因此她现在身上套的是他的衣裳。
他一直知道她纤瘦,但此刻他的衣裳挂在她身上,他才发现她不盈一握的脆弱。
“展鹏,你这儿没有丫头,让宝贝留下来照顾吴姑娘,可好?”
必展鹏抬头勉强一笑。“情儿极为认生,现又受了惊吓,常妹子在此,我怕适得其反,不如你跟妹子先回去,过几日她心绪稳了,再做打算,可好?”
常挺之点点头,望着妹妹自责地泪眼汪汪,也不好再苛责什么了。“那我派个丫头过来侍候着?”
“不用了,我自己来。”
“展鹏,你……”常挺之疑惑地挑眉。
“她是吴涯的二姊。”他无奈地解释。“三年前我便欲娶她为妻,怎奈她放不下弟妹,当时正逢展鹰捅了楼子,答应娶亲以安慰母亲,我来不及再下功夫说服她,赶着回去处理生意,只得携吴涯回去与展鹰共结良缘。”
常挺之恍然大悟。“吴姑娘是吴涯的二姊,那不就是吴双的妹子了?”
“正是。”关展鹏叹道。“若不是吴双离去,敏轩找到她的老家去,还不知道有这等渊源;想当初,展鹰跟吴涯成亲,敏轩还携吴双同来庆贺,那时未曾想到要介绍新嫁娘与吴双认识,否则姊妹相认,也未尝不是喜事一桩。”
“真是太巧了。”常挺之啧啧称奇。
“挺之,你先别忙着说巧,”关展鹏善意地提醒。“情儿的性子是标准的有仇必报,她在你这儿受的委屈,只要跟吴双还有吴涯一告,按照敏轩疼吴双的痴性儿,还有展鹰那护短的脾气,我瞧你呀,有时间不如趁早打算,好自为之吧!”
常挺之垮下脸。“不会吧,敏轩跟展鹰都是堂堂男子,竟会听信女子‘谗言’?”
必展鹏不置可否。
“展鹏,他们两个糊涂,你不会也跟着是非不分吧?”
“你先别急着寻同盟,我可是准备要猛下功夫,立志娶得美娇娘,你倒说说,我会不会是非不分?”
必二先回关外了。关展鹏回程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
“情儿,乖,睁开眼,吃药了。”
药性的镇定效果使吴情变得温驯,她柔柔一笑。“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她慵懒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那撩人的姿态,令关展鹏大手紧握成拳,目光变得深沉。
“你来京城做什么?”将药递给她,问出了他的好奇。
“找你啊!”吴情喝了口药,皱眉头。“真苦,奇怪?为什么我要吃药?”
“找我?”关展鹏惊喜。
“我能不能不喝?”
两人鸡同鸭讲,关展鹏妥协地将药接过来,心中喜悦着已过了这些年,她竟还会惦记着他。“好啦,你说,为什么找我?”
吴情往怀中一捞。“咦?我什么时候换衣裳了?”她甩甩过大过长的衣袖。“你的?”
“嗯。”他耐心地回答。
“那我的衣裳呢?”
“你流了一身的汗,脏了。”
“唉呀!”她惊呼。“内袋的一万两银票呢?”
必展鹏取出还给她。“你身上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吴情摇头不收,高兴地笑道:“真巧,这银子本来就是要还你的,你自个儿倒先收起来,现在我可不欠你了,快把吴涯还给我吧!”
“你要吴涯回去?”原来她不是单纯想来探望他,心中顿时满涨着失望。
“是啊,她在哪里?”
瞧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真不知她是天真还是蛮横。“情儿,吴涯已嫁入我关家三年有余,她既没犯七出,为何要回吴家?”
“我不管,我被授命要领她回吴家,你快把人还给我。”
授命?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一向视财如命的情儿还钱要人?“谁授命你?”
“大……”吴情忽然噤口。“哥。”
“大哥?你哪来的大哥?”
“堂哥,是堂哥!”吴情不耐地推开他下床,温驯的模样维持不了一刻钟。“吴涯呢?”
“在关外。”她衣衫不整的穿着使他分心。
“那咱们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关外呀!”吴情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回家,我跟你去,把吴涯带回来,从此银货两讫,买家卖家笑嘻嘻。”她完美的两手一拍做总结。
笑嘻嘻?他一点都笑不出来,这鬼丫头敢情是拿他当傻子耍?把无理当做道理讲?
“既然你把吴涯的去留当成买卖来算,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一万两银子在你吴家质押了三年,不但可以用来营生还可以当做周转,依你这性子,定是善加利用,这中间的利息你怎么算?”
算利息?好,谁怕谁?“你倒是精明,那我也问你,吴涯在你们关家一住三年,她的月俸怎么算?”
“月俸?”他嗤笑。“小涯儿在关家养尊处优,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睡的是香枕丝被,出门仆妇成群,马车代步,在家小心捧着,就怕摔坏,这是让人侍候的少女乃女乃命,她要什么不用开口,早就有人为她备好,你真要算月俸,那她这些年来的花费,咱们可有得算了!”
“好,好——”吴情出声制止。“算我怕了你,不算月俸便不算,那你说个价码吧,这利息要算多少?我可先警告你,要多没有。”
必展鹏摇头失笑。“情儿,你老学不乖,关家多的是银子,我跟你要那点银子做什么?”
“你又要占我便宜?”吴情警觉地眯眼。
“不了,我不要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咱们重起契约,就两年为限,你要不就嫁给我,要不就跟了我,两年后,吴涯想走,我二话不说让你带回,至于你去或留,我也绝不勉强。这会儿赢面是我,所以条件便是这样,你要不就是点头,要不就是摇头,没得商量。”
吴情垮下脸,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嘴脸盯着毫不羞愧的他。“你强求得到我,纵使我不愿意也无所谓?”
“情儿,是你自己搞不清楚自己的心,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可以睡在我的寝房,穿我的衣裳,让我抱着你入睡,任我亲吻你?想想这些年来,你又中意过哪家男子?你其实心中早有我,只是不承认,而我既然喜欢你,也看不上别家女子,与其继续让你懵懵懂懂,不如我来帮你做决定。”
“你胡说,你满口为我着想,全都是为了想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吴情泼辣地反驳。“我为什么睡在你的寝房?要不是那贪官……”声音忽然没了,吴情惊惶的审视四周,本能地奔入关展鹏的怀里。
他哭笑不得,故意拉开她。“我不想满足自己的私欲,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坏了自己的名节。”
“我跟你,我跟你!”她挣扎地偎向他,满口应允。“只要别让我再瞧见他,说什么我全依了你。”
这算什么?关展鹏满心不是滋味,她竟然为这事才允了他!想想还真是哀怨。
忽然记起当初他初见情儿的大姊吴双时,因喜欢她的善解人意,还曾向敖敏轩索求是否吴双还有其他姊妹可追求,当时敏轩不知双儿家世,还笑称绝无仅有,他听了也只是微微遗憾,可谁知命运之轮因他这句玩笑话而转,让他在人山人海的市集里,独独遇上她,为她的机灵折服,为她滑稽的市侩好笑,为她的不择手段惊叹,为她保护家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