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展鹏!”关老夫人一听,忍不住露了馅儿,之前的啼哭已被恶声恶气取代。“你什么意思?你爹可是每日想着我赶快去陪他做伴,要不是你们兄弟俩让我这个娘放心不下,哼哼……哼!”想了半天,再也没什么狠话可讲,只好再重重地喷口气。
“娘——”关展鹏只好顺势当个乖巧的儿子。“您当然要长命百岁嘛,我跟展鹰少不了您的。”
“这还差不多!”关老夫人神气地附和。“好啦,你自个儿说吧,什么时候要给我个媳妇儿?”
“娘,为了这事儿,您已经闹了好几回,但这又不是买卖,说娶就能娶的。”
“什么叫‘闹’?何况这有何难的?”关老夫人不以为然地瞪眼。“不过是讨房媳妇儿,只有我儿子看不上人家姑娘,难道还有姑娘不中意他的?”
“娘,我成日里里外外忙着,哪来的时间娶媳妇儿?”
“你是老大,难道要展鹰先娶?”
这点子的确不错!必展鹏抚触下颚,算计地想——反正展鹰也没事干,不如就让展鹰牺牲一下,也正好回馈这些年来他持家的辛劳。“去把二少爷找来。”他吩咐房里的丫头。
“老大,你真要老二先娶?”关老夫人一脸惊讶地问。
“难道娘还有耐心再等?”关展鹏挑眉。
“没,没!”关老夫人双手一阵乱摇。“一点耐心也没有了。”
“这不就得了!人家说‘安家立业’,展鹰成日无所事事,不如让他先安家后再立业也好。”
“你自己也没先安家……”关老夫人咕哝地反驳。
这时门帘掀开,身穿一袭白儒衫的关展鹰进来了。
“娘,大哥,你们找我?”关展鹰语气冷冷的,一脸倨傲的表情。他的身材虽然精瘦,不似关展鹏健壮,但因承袭了关外民族的骨架,气势上可是一点也不弱。
必老夫人聪明地不抢话,她这个二儿子拗起脾气来是六亲不认,说出来的话刻薄得让人只想死,她可不笨,才不做“话下亡魂”。
“正是找你。”关展鹏只好挺身。
“什么事?”关展鹰皱起眉头。
必展鹏清清喉咙。“老二,你也不小了,该娶媳妇儿了。”
听见这话,关展鹰嘲讽地扬起眉。“这话由尚未娶妻的大哥来提醒,好生怪怪异。”
必老夫人一听,抿嘴偷笑,见大儿子严厉地瞪向自己,又赶紧收起笑脸。
“的确。”关展鹏同意地点头。“我年纪较你虚长五岁,理当由我先娶,但关家产业繁杂,不如你代我管理一载,我去找房媳妇儿回来?”
这些话大大的惹毛了关展鹰。“你威胁我?”
必展鹏无所谓地耸肩。“你也是关家的一份子,大哥这回‘奉母之命’娶亲,要尽孝道,相信兄弟可以体谅为兄的一番苦心。”
必老夫人心下喊糟,果然一双不买帐的双眸扫向她。“娘,是您闹的?”
“我……我……我……”
“展鹰,你别为难娘了。”关展鹏越想这笔买卖越划算,想想,以后娘不会再来烦他要媳妇儿,而展鹰真要娶妻了,或许多少也会开始帮忙经营关家的产业,岂不一举两得?“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找媳妇儿,不然你代理关家的产业一年,我去找媳妇儿。”
必展鹰看大哥一副笃定的态势,不悦地眯起眼,难道大哥真以为他会随他摆布吗?“好,我代理关家的产业一年,让大哥去找媳妇儿。”
什么?怎么会这样?关展鹏一时哑口无言,但发现关展鹰恶整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好——”他也爽快地答应,他可不是玩不起的人,难道以为他没有月复案?“那我这几日便带关五、关七走,其余的人留下来任你调度,有不明白的,看是哪位主事负责,或问关总管或关二等人,他们都会帮你的。”
“等等,你要离开?”关展鹰满脸诧异。
“当然,不然怎么找媳妇儿?”
“难道这大同府内的女子全死光了?”
必展鹏呵呵一笑。哼,当我不知道你这小子玩的花样?长你五岁可也不是白活的。我若待在这里,难道真能得闲?最后家业定又是落在我头上。“我跟京城敖府有笔合作的买卖,约了敖敏轩敖老爷签约,这事儿我会亲自处理,之后我会去南方找房媳妇。”他还要去会会那个对外人冷漠无情,对自己亲人却疼爱有加的姑娘。
“南方女子瘦弱,肩不能挑,有什么好?”关展鹰反对。
她瘦吗?是的,她瘦,弱吗?不,在她身上绝对找不到这个字。“兄弟,我只能说个人喜好不同。”
“哼,随你。”
“娘。”
“吓!”突然被点名,关老夫人唬了一跳。“什么事儿?别乱喊。”
“我说您的儿子要去找媳妇儿了,最慢一年,您就有房媳妇儿疼了,这下子可高兴了?”
“当然,当然。”关老夫人高兴地猛点头。
一个月后——
这么快又回到顺昌府,连关展鹏也觉得世事难料。
而刚进城里,在离庙口不远处的“牛墟”(定期的露天牛只买卖的临时市场),瞧见正对人冷嘲热讽的吴情,他更是从心坎里笑开了嘴。关展鹏下马,将缰绳扔给关七,也挤进已围成人潮的圈圈里。
“小泵娘,你瞧我这牛,牙齿有前后之分及左右对称,下颚的前齿共有八齿,又能试步、考车及试犁,是头货真价实的好牛,一百两不能再少了。”
“我怎么瞧都觉得它的样子长得不好……”与无辜的牛眼相瞪,吴情挑剔地批评。“五十两吧。”
群众响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小泵娘,一头大猪也要四、五十两,你出这价钱不是说不过去吗?”牛贩僵着难看的脸。
“有什么说不过去?”吴情理直气壮。“你不过是少赚一些罢了,这样吧,我再多出五两,不能再多了。”
牛贩干脆转过身不再理她。
“咦?你做生意的,怎不理人?”
“小泵娘,五十两不可能买到这头牛的。”旁边路人甲善意地提醒。
“我出五十五两啊,难道还不够诚意?”
路人甲摇摇头走了。
“小泵娘,这头牛起码得用九十两来买,这是一般行情,不是出价就能卖的。”路人乙再点醒她。
“你们该不会是一伙儿的吧?”吴情怀疑地上下打量路人乙。
“你……”路人乙一听为之气结。“唉,算我多事。”
必展鹏决定在吴情惹得天怒人怨之前,上前解围。“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拍拍她。
“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来办事儿,你呢?想买牛?”说话间他巧妙地将吴情带出是非圈。
“是啊……”吴情不平地回身瞪牛贩一眼。“奸商,赚这么多银子,买药吗?”
“买牛耕田?”他为她的刻薄失笑。
“耕田?哪来的田?”她当他疯了似的,冷冷地瞥他一眼。
“那你买牛做什么?”
“挤女乃喝啊!”
必展鹏突然哈哈大笑。
吴情冷冷地瞧着他的笑容。“你这人到底怎么了?碰面说不到两句话便大笑,当我是什么,专门取悦你的啊?”
“对不住……”他笑着道歉。“方才那头是‘耕牛’,你若要喝女乃,应该买‘乳牛’。”
“喔。”吴情双颊蓦然绯红,但仍故作镇静地问:“你懂牛?”
“还可以。”
“那成,你帮我挑只乳牛。”
“凭什么?”那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使关展鹏扬起眉。
“凭什么……”他的回答让吴情一怔,想了想她蛮横地说:“凭我方才让你笑得乐不可支,这理由够充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