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阳关彻走出房间,又带上了门,江渡云转头望着况晓竺,咬着嘴唇。
她知道况晓竺并不是对她这个人无动于衷,但况晓竺就是不看她。江渡云真的不明白现在的况晓竺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是你的手机。”江渡云将那个被抢走的手机递到况晓竺面前。
晓竺微微震动了一下,垂下睫毛,就在江渡云以为她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晓竺却动了。她缓缓伸手,接过手机:
“谢谢。”很轻的道谢声,如果不是江渡云屏住了呼吸,根本就听不见。
江渡云惊讶地张大了口,然后全身都放松下来。她重重地坐在软乎乎的床上,双手向后撑在床上,偏着头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呢!”以前她只希望况晓竺不要那么粘人,但原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况晓竺的粘人。
况晓竺抬起头,小小的脸上嵌着一对乌黑的眼珠(江渡云模模糊糊地想,这两兄妹惟一相像的恐怕只有他们的眼睛了),而她的眸子里也露出淡淡的惊讶。
不过很快她的视线又开始游弋起来,秀气的眉头也微微皱着。江渡云仍然笑着,她同时也注意到晓竺握着手机的手指很用力,都泛白了。
江渡云笑了一会儿,侧过头,望着天花板。
“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胡乱发火。”她轻轻地说。其实这句对不起她早就该说的,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况晓竺的头埋得更低了。房间里沉默了一段时间,江渡云凝视着她,看着她的头顶,看着她的肩头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晓竺,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很不称职?”
“你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江渡云又等了一会儿,况晓竺还是深深埋着头无声地哭泣着,这让江渡云非常的无奈。
一直以为她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况晓竺的想法,既没有把她当成妹妹,也没有把她当成朋友。这是报应吗?
“对不起……晓竺。”地不知道道歉有没有用,可是现在她只能道歉、
终于打动况晓竺的可能是她诚挚的歉意,也可能是她话语中的伤感——况晓竺摇头,然后抬起了头。她眼睛里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是我!”
看江渡云不解地睁大眼,况晓竺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羞愧。
“其实……昨天是我先向她们挑衅的。”晓竺嗫嚅着缓缓说出原因,而江渡云不敢置信地直眨眼。
“我……无意中听到她们说起我和你,把我们拿来比较,她们说我很没有用,却似乎觉得你很……”况晓竺瞄了江渡云一眼,顿了片刻,更加压低声音地说下去,“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胆小怕事又懦弱,所以大家才会不喜欢我,连你也是因为这样而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但我听到她们三个这样说我,却很生气、很生气。”她又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渡云,“就算你不保护我又怎样呢?”提高声音嚷出这一句后,况晓竺又像是惊觉自己失态,再次垂下头去,“我……也并不是没用得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我犯傻,我只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可是,可是原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确实,非常的没用……”下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出来。
江渡云还是默默地看着她,从她断断续续的句子里,基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也大概懂得况晓竺不愿面对她的原因。
江渡云轻轻叹一口气。
还是应当怪她,一方面她看不起懦弱的况晓竺,想要改变她,却又从来没有付诸过行动,反而让晓竺越来越不自信。
“其实……我根本不懂钢琴。”江渡云苦笑着,况晓竺迷惑地抬头。
“我说自己很厉害,很了不起,都是吹出来的,因为我很自卑啊。我穷得很,不好找爸妈要钱,只好找朋友借,空有理想,又总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她眨巴着眼睛凑近况晓竺,“你看,我也同样很没用,对不对?”江渡云说着,又微笑起来,“还有啊,可能你不知道,我很羡慕你的,我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疼你的哥哥,羡慕你的洋女圭女圭一样可爱的脸,和斯文有礼的举止……晓竺,你也拥有很多东西是别人没有的,所以别急着否定自己,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况晓竺,没有第二个,你——无论是好,是坏,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本身就很值得让每一个人自傲了,对不对?”
“可是——”
“啊,晓竺,你就别再可是了,我的肚子里没啥词汇的——”江渡云故意苦恼地把脸皱成一团,“你就高兴起来吧!昨天的事是发生在昨天的,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她举起手,“来,握个手,从现在开始,我们谁也别说什么对不起了。”
况晓竺还是迟疑地望着她,久久的,最终也伸出手来,跟江渡云握了一握;
“小姐,给个面子,别再愁眉苦脸了,好不好?”江渡云说:
晓竺与她对视片刻,轻轻扯动一下嘴角。
唉,小孩果然不好哄。
江渡云跳下床,站在床边,清了清嗓子:“要不这样,我给你唱个歌,”不等况晓竺制止她,她就高声唱起来——
笨笨,笨笨笨笨笨笨笨笨笨,
我名叫笨笨,笨笨,
圆圆的轮子,凹凸的山路也不怕,
我也不怕,
凹凸山路也不怕。
我要到哪就到哪(就到哪),
笨笨,笨笨笨笨苯笨笨笨笨,
我会跑又会跳舞又会飞翔,
张开大嘴巴还会说话!
江渡云又是唱歌又是比划,而她最后随着歌词张大嘴的动作,也终于让别扭了整整一天的况晓竺“噗嗤”一声笑出来。
门外,有一个人静静注视着她们,露出了微笑。
www.xiting.orgwww.xiting.orgwww.xiting.org
“你到哪里去学的这么一首幼稚儿歌?”阳关彻模着下巴轻笑,“好像挺熟悉的,是不是一部动画片的主题歌?”
江渡云给了他一记卫生球,暗自劝慰自己那其实也不算很丢脸。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的妹妹,你不去劝解,反而要我这个外人出马,真是没用!”
“话也不能这么说,事实证明引发昨日事件的罪魁祸首正是江渡云你。”
阳关彻这次的反击非常成功,江渡云缩了一下头。
“那、那也该算是因祸得福,让晓竺以后不再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受了委屈也懂得要发泄了啊!”
“用那种笨蛋方式?”阳关彻提高声音。
江渡云也大声起来:“什么笨蛋笨蛋的!你以后少说晓竺笨啊傻啊的,别说她‘不行’,也别什么都要限制她,真正说起来,晓竺会长成那样的个性都是因为你!”
阳关彻不断地深呼吸,提醒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争论他妹妹的教育问题,还有,他本来也是打算要“谢谢”她一番的,只是现在看来谢谢两个字不说也罢。
最后他站起来,往楼上走去,同时开口道:“我好像记得你比晓竺都还要小一岁……管好你自己就行。还有,”他瞥了脸被涨得通红的江渡云一眼,“没事……就少到我们家里来。”真是见了鬼,昨天晚上他还觉得这丫头蛮有意思,其实她是一点没变,还是讨厌又让人火大。
江渡云在楼下憋了半晌,终于吼出来——
“阳关彻,你这个只会过河拆桥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