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见两人的手交迭在一块,她突然想起温少仁大掌覆上她手的感觉。
大师兄的手掌不比他小,空手道七段的掌力相较于他,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为什么她对他的触踫比较有感觉,而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她从没为踫到大师兄的手特别羞怯或喜悦。
大概是她和大师兄从小对打到大,手不知踫过几百回了,自然没什么特别吧。
“噢。”回神后,何志强忙不迭收回手。
“大师兄,把那个白饭给我。”她指着一边前一晚的剩饭。
依照女乃女乃教她的口诀--白饭入水加姜,水滚,加入蟹肉,加些许调味料,煮熟即可,不一会在小慌张之下,她总算顺利完成中餐。
“大师兄,麻烦你帮我把锅中的鱼端到桌上。”
“好,我来。”
春多瑷准备好碗筷时,已超过正午十二点,早上来道馆学空手道的大叔老伯应该都回家了,她扯嗓叫着,“爸,吃饭了。”当然,也不忘顺口问候隔壁家的汪爷爷,“汪爷爷,你吃中餐了吗?”
“丫头,我已经在吃了。你们今天中餐吃得晚,没你女乃女乃在还真是不行。你得加油,要不然会嫁不出去。”
“是,汪爷爷,你说得是。”不管汪爷爷说什么,都要恭敬的回答这一句,话题才会结束,否则没完没了,大家都辛苦。
盛好粥,待春父坐定开动,另两人才举箸。
春晖吃了一口粥问,“多瑷,你女乃女乃去哪儿?”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女乃女乃她不说,还很神秘。”想到早上女乃女乃硬是想要穿上昨天借给她穿的那件大红旗袍,她便不由得轻笑。
女乃女乃不算胖,但和年轻时相比,身材还是走样了,根本塞不进那件旗袍里,最后只好放弃,改穿相亲那天穿的那件大红袄出门。
想来她还真要感谢温医生,是他帮她找到会修补旗袍的老师傅,把裂开的地方缝补得天衣无缝,要不然,女乃女乃若是看到自己当年的嫁衣“受伤”,一定会很心痛,更遑论今天还心血来潮想再试穿。
温医生真是又帅又聪明又体贴……总之他的好,族繁不及备载。
想到他,她不禁吃吃笑起来。
春晖和徒弟面面相觑后,轻咳一声,瞥了女儿一眼,“在笑什么?女孩子家,吃饭要有吃相。”
“是,爸。”春多瑷敛起笑容,低头吃粥。“对了,爸,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昨天我在街上遇到小兔儿……”
昨天等老师傅补好旗袍后,因为时间晚了,她是和温医生吃过晚餐才回来的,原想跟父亲提小兔儿的事,未料昨天父亲带大师兄去参加一位老朋友的餐聚,回来时已晚,她就没提了。
大概把小兔儿的事和父亲说了一遍后,她不忘补上这两句,“温医生真是为善不欲人知,他真的是个好人。”
春晖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反应不大,倒是一旁的何志强,面色怪异。
“你女乃女乃有说什么时候要请他来家里吃饭吗?”春晖闷问了一句。
这件事的主导权全在他老母亲手上,他一句话都不能吭,令他实在很闷,但想想,能过他老母亲那一关,显示这个医生也的确优秀。
看了身旁默不作声的徒弟一眼,他只能在心中轻叹。唉,他原是打算让多瑷嫁给志强的,以后夫妻俩一同经营道馆,多瑷也不用搬出去,两人婚后就住这儿,一家人也不会分开,一举数得。
他一直没开口提这事,是不想让多瑷有压力,想让他们年轻人日久生情自然发展,但这么多年了,他这个笨徒弟连开口表白都不曾,每天只会傻傻的看着多瑷发呆。
后来他想,反正多瑷也没交男朋友,大不了等她三十岁一到,他再作主让他们结婚,也就没什么好急的,孰料他的老母亲硬是找来个程咬金搅局,这下子,他的笨徒弟只能听天命了。
“谁?”
“那个和你相亲的温医生。”
春晖话一出,春多瑷脸羞红,何志强则是垮下脸。
“我、我不知道……女乃女乃又没提。”也对啕,她是应该请他来家里一趟,让爸看看他。但她同时又很疑惑,“爸,你……不反对?”
以前想追她的男人,一半是被她的身手吓跑,另一半则是被她爸的……应该也是身手吓跑,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希望她这么早交男朋友。
像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他面色一僵,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神色肃穆的道:“谁说我不反对?就算是你女乃女乃力荐,我也总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再做评论。”
徒弟在身边,他当然得顾及他的心情,这年头,师父还真不好当。
“是。”春多瑷心中窃喜,至少爸愿意见他,没想拿扫帚挡他入门。“爸,你吃鱼,这是你喜欢吃的鱼。”她殷勤地帮父亲夹菜。
“我自己夹就行。”春晖笑得乐呵呵,有女儿孝顺真好。“强,吃鱼。”一旁闷不吭声的人也要照顾到。
“是,师父。”
“爸,这鱼刺很多,你要小心吃。”她又夹鱼肉送入父亲碗里,小心叮咛。
“你才要小心哩,我们家就数你最不会挑鱼刺,每次都吐一堆鱼肉出来……”春晖笑道。
这时,隔墙有耳之汪爷爷篇的主角又出声了--
“就是啊,多瑷,你要学着点,连吃鱼都不会,我看你会嫁不出去。吐一堆鱼肉暴殄天物,早晚会被你婆婆赶出门。”
不是说她嫁不出去,哪来的婆婆?“汪爷爷,我、我会挑鱼刺……”低眼,看到桌上一小堆自己前一分钟才从嘴里吐出的“证物”,她顿时哑口无言。
她就是怕被鱼刺刺到,才会每回把鱼肉送入嘴中咀嚼后,又反射性的吐出来。
想想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万一日后她真因这堆鱼肉被婆婆赶出门,那多糗!
“我、我用手先把鱼刺挑出来再吃。”山不转路转,换个方式不就行了?
她夹了一小块鱼肉,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再送入嘴,没有暴殄天物,也没被鱼刺刺伤,她和鱼、还有未来的婆婆,皆大欢喜。
春晖笑看女儿无比认真的举动,“以前要你这么做,你都嫌麻烦,汪爷爷一说你会因此嫁不出去,你就着急了。这么想嫁人?”
“爸!”春多瑷窘得低头猛扒粥。
意识到旁边还有位臭脸的笨徒弟在,春晖咳了声,严肃道:“你想嫁,我可还没答应。”
春多瑷窘得头更低,察觉自己下意识地夹了鱼肉,又伸手想挑鱼刺,她真想咬自己的手。
不想让父亲再笑她急着想嫁人,她索性直接把鱼肉放入嘴里,成功用嘴挑出一根没带肉的鱼刺,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做到了。
她正高兴地想欢呼,哪知嘴里的鱼肉突然滑入喉,糟的是,似乎有东西鲠在喉咙了。
她试着轻咳两声,还是有异物,放下碗筷飞奔到垃圾桶边不停干呕,想把鲠在喉间的鱼刺吐出来,却没有办法。
“多瑷,你怎么了?是不是鱼刺鲠在喉咙?”春晖焦急地来到女儿身边帮她拍背。
“师父,现在怎么办?”抛掉臭脸,何志强和师父一样焦急紧张。
“先、先倒水来给多瑷喝。”
“好。”
“多瑷被鱼刺鲠到了吗?哎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吃鱼要小心点的吗?春晖啊,给她喝水、吞饭,再不然喝个醋就行了。”汪爷爷发表高见后,又不作声了。
春晖照隔壁汪爷爷的指示做,可全都无效,春多瑷仍脸色发白,不断干呕,她想借此把偷溜进喉间的鱼刺吐出,但始终不能如愿。
“志强,再拿水来。”
下达指令时,春李绸正好回来,知道孙女喉间鲠了鱼刺,忙不迭问:“有给她喝水、吞饭,还是喝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