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唐杰的“监视”,还有可能会出差错吗?反倒是沈浩,背负着十几个人的生命安全,敌人又是台湾第一大帮派“邵家帮”,未来会爆发什么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沈浩刚挂上电话,阿山便急急忙忙从屋内走出来,寻找着他。“沈哥,那位小姐好像快醒了,杨医师请你进去。”沈浩赶紧将电话放在叠旁,随着阿山进屋。
***
邵家帮的大会议室
宽敞的椭圆型会议桌旁零星地围了几个人,室内气气显得格外凝重、死寂。
为首的邵震威伫立在玻璃窗前,借由眺望底下动静来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怒气。
静坐在桌旁的是左少强,他脸上带着懊恼。
左少强对面坐着平时不能出现在帮内会议室的三位女人——大太太杨明华、二太太宋珍和二小姐邵莉雯。
杨明华素净的脸苍白得吓人,紧锁的眉头透露着她心中的担忧。虽然气色极差,也年近五十,她仍散发出一股温柔婉约的气质,任谁都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风华绝代,这种气质和邵家有些格格不入。
平时装扮新潮大胆的邵莉雯今日却有如月兑胎换骨一般,她换上一套端庄的套装,“豪放女”式的短发整齐地梳理好,耳朵上也只剩一副耳环——最保守的金色环状耳环。
这一生,她只会为两个人改变惯有的造型,一是爸爸,二是她最心仪的简世恒。会为老爸换成“淑女”也是受了妈妈的耳濡目染,为了怕邵薇这个大姊抢走她的地位,她只好尽一切所能来扮演好爸爸心中“完美女儿”的角色。而世恒哥就不用再说了,他是堂堂的副总经理,一向西装革履的他怎么能有个放浪形骸的女朋友或……妻子呢?想到“妻子”这个名词,邵莉雯开心地笑了,她能确定世恒哥对邵薇只是一时迷恋,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他是不会忘的。
宋珍丢给女儿一个警示的眼神,要她别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下面带微笑,会教人起疑的。
宋珍啜了一口咖啡,再用手绢轻轻拭着嘴角,优雅地开口,“少强呀,小薇这孩子到底有没有上飞机回台湾呢?如果有,怎么你会接不到人呢?”
“大小姐的确登机了,我查过航空公司的纪录。”左少强很讨厌宋珍,讨厌她一个女人家时常插手管帮内的事务,帮内很多兄弟和他的感觉一样,只是为了尊重她的身份而忍气吞声。“属下在飞机抵达前一小时就等在接机室里了,但等了三个多小时仍未见到大小姐。”他尽量平心静气地报告着,就算明知宋珍在影射他办事无力,也只好咬牙认栽。
左少强心底除了燃烧着怒火外,还带着强烈的疑问。他应该可以认出大小姐的,六年前沈浩和他的手下在南美替邵先生监督一宗枪械贩卖交易时,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能陪同先生大美国参加大小姐的生日宴会,大小姐惊为天人的容颜和落落大方的气质是很难教人忘记的。会是人大多,他没看到她吗?那她在找不到接机人的情况下,也应该会看到他手下高举的牌子呀!
“没见到大小姐?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失踪?”邵震威走回会议桌的首位,不悦地质询左少强。他派出去的工作,手下就必须完成,而且事关他最想念、最想重建良好亲情的女儿。
“震威,”鲜少开口的杨明华起了身,扶他坐下,下容他拒绝。“这件事怎么可以怪少强?”她拍拍一旁左少强的肩膀。“接机室的混乱场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强除了六年前那次生日宴会外,也从未见过小薇,认不出她来并不是他的错。”她柔柔沉沉的声音很能平抚几近失控的场面,但事实上,她心中比谁都慌。“小薇脾气就是太别扭,说不定她在高雄另有朋友,故意不让咱们找到她的。何必为了她而大吵一架呢?她长大懂事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不用为她担心。”
“好了、好了,”邵震威见明华为了顾全大局,说出违反心意的话,这下也气不起来了。“少强,这次的事不能怪你,不用再自责。派些人手留意一切,也许小薇只是躲起来了,别把事情招摇出去,否则小薇的身份会在道上曝光,这是小薇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是的。”左少强接令出去,出去前投给杨明华一个感激的眼神。
哼!宋珍在心中冷哼着。这个愚蠢的女人,恐怕邵薇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她还在那边打圆场。阿四说虽然中途遇到阻挠,但邵薇摔得头破血流,八成在那程咬金救她上来时已经气绝多时了。
等会议室内只剩下邵震威和杨明华时,他才伸手抱住轻泣着的太太。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安慰着结漓多年的妻子,怜惜地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我知道……”擦干眼泪,杨明华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历经风浪的男人。“小薇的个性太强了,我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回到你的身边,都是我不好,我劝不动她——”
邵震威以食指点住她的唇。“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家、我的身份太黑暗了,她不愿受此之困。”他沉深地睇凝她。他在很久以前无意间出轨,让宋珍以怀孕之名进人邵家后,他就觉醒一人一世只能有一个最知心的伴侣,而他的唯一就是明华。“当初的你不也不愿受困吗?我能感动你,深信再花多一点时间也能感动小薇。”
杨明华静静地依偎着他。铁汉柔情,震威就是这样的男人吧!她也明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震威注定要处身于黑暗中,他有邪恶的一面,何尝没有善良的那面呢?陷都陷那么深了,要他抽身离开他过惯了的生活、抛弃所有的手下是不可能的,那么多年后,她也不再强求了……
***
她觉得自己似乎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抽身离开,只能一直深陷下去……
黑暗之中,脑海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恐怖的画面——她从高处往下坠,舞动着双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身子却疾速下降,直到轰然一声,脑中空白一片,然后下坠的画面又会重复一次。
这是个噩梦,她告诉自己。
天呀!她头痛欲裂,不止是头,连四肢也疫疼不已,好像骨头全散了似的,想抬手也抬不起来,想翻身也做不到。
好像……好像有人在触模她的身体,翻开她的眼睑,以强光照射着。
她反射性地眨着眼,振动着密而长的黑睫毛,迷迷蒙蒙地看向前方。她的视觉很模糊,看见的只是一片米白色,还有一盏金色的东西……是吊灯。
视线渐渐好转,刚才包围着她的那片黑暗也不再吞没她了,她看到一丝金黄色的阳光映照在她眼前的天花板上,这种情景令她觉得很温暖,把恐惧的成分都赶走了。
“想不想喝水?”杨仲康问着攸然转醒的地,眼神落在她干涩的双唇上,如果不是发着烧、缺乏水分的话,这双唇一定是艳得动人魂魄。
她困难地转动不听话的脖子,为了寻找对她说话的人。最后,她终于在左方找到一位微笑的男人,他长得斯文、好看,令她觉得很舒服。
那位斯文的男子伸出臂膀,将她扶坐起来,又替她在背部垫好柔软的枕头。
她痛苦地微皱柳眉,叫她多动一寸简直是要她的命,在靠上枕头后,她吁了口气,稍展笑颜。
“阿山,去倒水。”沈浩开口,她都尚未回答,他就已经替她决定,语气低沉、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