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不开,面条当然全是生硬的,根本无法入口。骆毅皱眉道:“怎么回事?我已经照足上面的方法去做了,为什么会这样?”
她忍不住笑道:“方法没有错,只是水没有煮开,当然会这样。”
他扬眉,“你知道?那你刚才干吗不告诉我?”
未央笑而不答。
他委屈地看她一眼,道:“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最后她放下水杯,打开冰柜看了看,里面材料不少,便道:“我看你还是别吃泡面了,你想吃什么?我来煮好了。”
骆毅狐疑地道:“你会煮?”
未央揶揄他:“我哪像你骆少那么命好啊,平常什么都得自己来。”
他立刻好脾气地道:“那你煮什么我吃什么。”
未央点点头,便道:“弄个简单点的,就蛋炒饭好不好?”
他嗯嗯点头。
见他站在旁边看她,未央便一样一样地教他:“先放油,把米饭放进去,搅一下,放一点点的盐,然后,盛在一个大碗里,再拿个小碗,把鸡蛋打进去,再把调料放进去,搅匀……注意不能把鸡蛋弄得太老……”
他从来没看过他母亲或者洛洛煮饭,亦无法想象她们在厨房的样子。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倒真像年轻的家庭主妇,她的耳畔有一缕松散,滑了下来,他很自然就伸出手去,为她挽起在耳后。她怔了下,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这辈子也不见得会有机会或有兴趣做饭。
未央把做好的蛋炒饭盛在一个盘子里,端上桌。
她做的蛋炒饭很香,灯光下只见温糯金黄,真的很好吃,鸡蛋又女敕又滑,米饭软硬适中,他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只觉得好吃。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还夸她手艺不错。
未央十分得意,“当然,这蛋炒饭我可是认真学过的。”
他随口便问:“跟谁学?”
她的眸光仿佛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顿了顿,方道:“我母亲。”
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开水已经渐渐凉了,玻璃杯里透明的液体,在柔和的光线下,随着她的晃动,一漾一漾,折射出无数的光晕,那一刻,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终于告诉他,关于她的家,她的母亲,她的父亲。
这些事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即使是李玲亦不知道。
她表述得很糟,有点语无伦次,不知他听明白没有,只是她的脸色一直很平静,眼眸低垂,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他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说。
沉默良久,最后他问:“那你母亲现在呢?”
她终于抬眼看他,在灯光下,眼睛亮得仿佛有波光在流动,微微一笑,仿佛毫不在意,“我不知道。”
她又笑道:“想不到吧?我竟然连自己的母亲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特失败?”
骆毅伸手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没有说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暖气太足的缘故,她只觉得他的手异常温暖。
第十一章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1)
没想到隔天居然下起了小雪来,气温骤然降低了许多。
下雪,在上海并不是经常会发生的事,特别是在这冬意阑珊的时候。
天气预报说,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是最后一场。可是天气的事,是谁也不能够预料得到的,天气预报,亦只不过是“预报”。
雪花又轻又柔,落地即溶,这与北方大朵大朵覆盖下来的雪花是不同的,这单薄的寒冷,与北方那种厚重的寒冷相比,充其量不过是“小寒”。
未央起得很早,她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雪,便开门走了出去,发现隔壁的房门依旧悄无声息地紧闭着,她迟疑了下,便伸手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门里却仿佛没有任何动静,她瞪着那扇门,犹豫了半晌,轻轻地转动门柄,发现门没锁,便推门进去,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暖气很足,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她正疑惑着,一回头便发觉骆毅居然伏在角落的办公桌上沉沉地睡着了,她慢慢走进,发现他手边的手提电脑屏幕却仍然亮着,白色真丝衬衣的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上,几丝凌乱的额发慵懒地垂下来,遮住了一边的浓眉。
未央心念一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神出手去拂去他额前的发丝。他倏然睁眼,未央吓了一跳,本能地收回手,可是比她更快的是他放在桌子上的手飞快地抓住她的,把她的身子拉近。她被迫俯,他已仰起脸,温软的唇从她唇畔轻轻擦过,笑道:“早安吻。”
完全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气得未央直瞪他。
这天未央与骆毅刚从外面回来,便看到一辆出租车缓缓使出花园,才走到游廊,宁嫂便迎了出来,告诉他们:“大小姐与陆少爷来了。”
正说着呢,骆水洛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跑来上海……”看到骆毅身后的未央,明显地怔了下,随即便恢复过来,笑道:“未央也在啊。”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骆毅一眼。
骆毅不理她,问道:“怎么要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骆水洛道:“来不及通知,昨天才从香港回来,便又匆匆忙忙地转机来上海了,陆晖的国内巡回演奏会,上海是最后一趟,本来在金茂订了房的,可是我想着到底还是住家里比较舒服,我就拖着陆晖回来了……”
陆晖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空旷的大房子,因为平添了两个人,仿佛一下子热闹不少,宁嫂也特别高兴,一直说这老房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四人坐到壁炉前聊天,骆水洛亲昵地靠在陆晖旁边翻照片出来与骆毅看,一边说着在香港的演奏会的事,未央坐在那里,一直努力微笑着。
宁嫂忙着为他们准备晚餐,厨师老刘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所以他们这几天的餐点一向是宁嫂准备的,现在忽然又多两个人,不免就有点手忙脚乱,未央便趁机走开去帮宁嫂的忙。
她帮忙切洋葱,宁嫂道:“还是我来吧,切洋葱眼睛会不舒服的。”
未央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的。”
宁嫂在一边炒菜一边与她闲聊:“我记得大小姐以前最讨厌吃洋葱了,说洋葱的味道特别难闻,现在不知为何也喜欢,不过陆少爷倒是很喜欢的。有一个成语叫什么爱屋及乌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们真的很般配,是吧?”
未央用力点头。
确实是很般配,男才女貌,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她一刀一刀地切着洋葱,辛辣的味道立刻冲进眼睛,她用力地眨着眼睛,最后还是忍不住,眼泪便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宁嫂便拿过手帕给她,“怎样?要不还是我来吧?”
未央摇头,继续切着。
因为在这一刻,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流眼泪,而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吃饭的时候未央的眼睛红肿未退,骆毅看见,怔了下,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未央下意识地又揉了一下,正要说话,在一边端菜上桌的宁嫂便答道:“还不是因为夏小姐帮忙切洋葱的关系。”
骆水洛便笑道:“洋葱还真是让人流眼泪的东西。”
骆毅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吃饭吧。”
不知为何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默,直到吃完,那盘洋葱炒牛肉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宁嫂不禁怀疑,自己的厨艺是否退步了。
未央早上起得很早,整栋宅子静悄悄的,她便绕着到处看看。房子很大,房间又多,她有点找不着北,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书房,推门进去,那简直是一个小型图书馆,那粗大的排排原木书架,密密麻麻地排砌出一座座的书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