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的医疗中,我因为太过自信,结果用错了药物,害死了一个人。”久久,他才道出。
“那后来呢?”
“我惭愧、悔恨,终日在内疚中度日,为此我远走他乡,在人前我不再表现自己是个医者的身份,只是偶尔遇上一些有缘人,我会忍不住忘了这个坚持,而无条件的施以援手。”说起这段往事,他不禁老泪纵横。
“为什么就连仆散大人您也不告诉他呢?”这是柳柳最不明白的地方了。
“柳柳,很多事情既然不想回忆,还跟自己的晚辈提这些做什么呢?”
老太爷摇头一笑,看着柳柳那张单纯的面容,他不禁说:“这些话我从没告诉过别人,你可是头一个,因为我觉得你和我特别有缘。”
柳柳害羞地垂下脸蛋,“我有这份荣幸得知老太爷您这个秘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我心底的感受。但是我非常地感激您把我这张丑陋的脸给医好,对我而言,这简直就像一场不可能的梦,有时梦里醒来我还会伸手模模我的脸,真怕这一切只是我的奢求。”
“不用谢我,我说过这是缘分。”老太爷呵呵一笑,并放下手中早已见底的饭碗,“知道吗?你的手艺愈来愈好了,把这些素菜也做得跟荤菜一样好吃,看来我那个孙子惟一做对的事,就是录用了你。”
“老太爷您喜欢就好,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再研究一些适合您的料理,保证您会更满意。”柳柳站起,收拾餐盘,笑脸迎人的对着他说。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老太爷又捻须笑问:“听说你最近和乔侬那孩子相处的不错?”
闻言,柳柳立刻脸儿羞红,羞赧地说:“老太爷,您可能误会了,我和大人……只是普通关系,他对我好我很感激,我——”
“好了好了,对我你也要隐瞒呀?我知道你害羞,我也不逼你了。”他直摇着头。
“那我就先把东西端回厨房了。”生怕老太爷继续追究,柳柳端着餐盘立刻红着脸走了出去。
走出竹月楼,她竟又不期然地和仆散乔侬遇上。
“你怎么又来了?念书的时间还没到啊。”柳柳脸上的红嫣还没消失,一见着他更是泛上了两朵红云。
“怎么了?一见到我脸儿就红成这样,是不是早已偷偷的爱上我了?”
“你……你真讨厌。”
自从上回两人温存交融过后,几乎每晚他都会假借念书习字的理由,再勾引她上床,这样的关系让彼此变得暧暧昧昧,让柳柳一看见他,变得不自在极了。
“讨厌?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答案啊?”他的目光攫住她的脸,也同样攫住了她的慌乱。
“我承认我说不过你,所以不想跟你说了。”
咬了咬下唇,她端着餐盘企图从他身侧走过。
仆散乔侬却长臂一展,立刻挡住她的去路,将她勾入怀里——
“啊……”柳柳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差点将手中餐盘给砸了。
“为什么想溜?我可是这里的主人,大家心目中的南京大人,看见我你应该巴结才是,怎么你这女人全部不会呢?”他早已确定这个小女人必定爱上他了,可偏偏她却矜持的要命,始终对爱这个字守口如瓶,看来这辈子想从她口中听见这个字,还真不简单呢!
“对,我什么也不会,我就是这么笨,所以你别理我了。”满脸的愁怅,柳柳直想推开他。
“喂,你这丫头还真是倔强,连撒娇一下也不愿意吗?”这回反倒是他紧紧抱着她,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你放开我,这样子要是给旁人见到了,多难为情。”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柳柳即便知道彼此不会有结果,但她的心却无法控制的一点一滴遗失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候,远远听见葛夙喊声——
“大人……大人……”
“葛总管,什么事?看你跑的这么急,歇会儿再说吧。”仆散乔侬放开柳柳,蹙眉看着满额汗水的葛夙。
梆夙拍着自己的胸脯喘着气,“这事……这事不能歇啊。”
“究竟是什么事?那你慢慢讲,要不要柳柳到屋里帮你倒杯茶?”
“不用了不用了,大人,有件事我必须赶紧告诉您,刚刚我本来想去漉水畔看看我儿子,哪知道那些百姓居然跑到女真天神庙卜卦,询问这次泪水作怪是否为妖孽所害。”
仆散乔侬眯起眸子,“结果呢?”
“结果……结果是真有妖孽啊。”葛夙烦郁地蹙起眉。
“那么大伙就相信了?”
“当然是信了。滴水泛滥那么久,百姓深受其害,在这种绝望的时候他们当然信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难道真有妖孽?”就连柳柳也对这结果抱持着很大的疑问。
“更可怕的是,那庙祝居然说……居然说天神下旨告诉百姓们,妖孽所在之处,居然是在咱们南京首府!”葛夙因为过于激昂,说到最后不禁咳了起来。
“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仆散乔侬眸光轻拢地散发出火焰。
“可既是天神旨意,我害怕百姓们会信以为真。”葛总管担忧不已,“就不知那个妖孽究竟指的是谁?”
“连你也相信?”仆散乔侬眼神一冷。
“呃……属下不敢。”他惊骇地连忙否决。
“哼!”仆散乔侬烦郁地拧起眉。
“我看大家就别为这事忧烦了,咱们就静观其变,或许那只是旁人无聊起哄,应该没什么关系。”柳柳见状,只好安慰起他们。
可这时候,难得来到竹月楼的门房元大叔,居然也跑了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元大叔一样是气喘如牛。
“你们今天是怎么搞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眉头一阵紧蹙,仆散乔侬冷了张脸。
“外头——外头来了好多人,直说要来府里抓妖孽。”他颤着手指,指着外头。
“妖孽?!”仆散乔侬嗓音中带着隐隐雷声,“这些愚民,居然因为一个庙祝的话,而跑来我南京首府门外胡闹!”
不知有多少年了,他不曾这么生气过,以往就算是有再重大、再紧急的事件,他都能在轻描淡写中解决它。而他向来也给旁人一副慵懒样,凡事事不关己,可惟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比谁都清明。
“可他们不这么认为,都说是天神指派他们前来抓妖孽。”元大叔与葛总管互衬了眼,同样感受到这整件事的严重性。
“大人……您还是出去看看吧。”柳柳劝道:“毕竟这种事总得要有个人出头才成呀。”
“罢,我就去瞧瞧吧。”于是他长袖一挥,快速走向府邸大门。
一到门外,立刻涌上大批人潮,大伙直喊道:“南京大人,您要替我们做主,水患不退,我们是一天住不安宁,您一定要想办法呀。”
“我不是已命人尽快疏通各大沟渠,一步步在做了?”仆散乔侬不耐地深锁起眉心,一字一字重重地说。
“这样太慢了!”
“是啊,太慢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叫道。
“那你们是想……”嗓音一沉,仆散乔侬眯起眸子,来回梭巡着底下个个嘈杂的脸孔。
“抓出妖孽祭天神、抓出妖孽祭天神——”底下发出异口同声的叫喊。
“住口——”仆散乔侬气得满脸溺红,撇开嘴角又道:“好,那你们说谁是妖孽?”
“这……”大家噤了声。
“难道是我?”他刚毅的脸抹上阴沉的笑意。
“是她——”
突如其来的,从人群中跑出一个人,原来他就是刚刚在天神庙中卜卦的庙祝!他指着仆散乔侬身旁的柳柳,“就是那个女人。”